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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衣一物总关情散文
【一样的想念】
尘世间有多种情，最深厚的莫过于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血脉亲情。
有几日都顾不上去陪母亲说话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礼拜，头疼欲裂，这一场病生得天昏地暗，万念俱灰，近日，除了挣扎上班，就是抽空输液，再昏昏睡眠，病痛时躺在床上心情总是晦涩，不由而然想念逝去已快四个月的父亲，音容笑貌时时就浮现眼前。
母亲在小妹家已有一个月时日，平时下班路过小妹家那条巷子，每天或中午或下午，都要进去瞧瞧母亲，陪她说说话。小妹上班中午不回家，妹夫也常常早上给上中学的儿子留下吃饭钱，晚饭时才回来，孩子自己中午买饭吃时就给奶奶提一碗回来。行动不灵便的母亲一人呆在家总让人担心，父亲去世不久，想必孤独感常常伴随她。今天感觉自个有了精神，凑巧单位这个周末例会取消，早早下班，就迫不及待去看母亲。
推开妹妹家门，喊了一声母亲，她第一句就问我好些了没，让我穿暖，叮嘱我出门要戴个帽子，天冷，头上不能受凉……母亲关切的话语，温暖中又让我感到难过，最心疼我的父亲不见了，再也听不到他对我疼爱的话语。和母亲坐在沙发上拉家常，我说这些日子很想念父亲，母亲说她也很想，说着说着，几次，她都泣不成声，忽然意识到不该在母亲前提起这些话，不管母亲还是姐姐妹妹，大家都一样的想念，每个人对父亲的记忆和爱都是相同的。
父亲离去了，我们的想念，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模糊，而淡去，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浓烈，父亲对我们的爱已经植入骨髓。
前日，妹妹给我说，她做了个梦，梦见找不到父亲了，急得直哭，情急中哭喊醒来原来是梦，她边说边抹泪，我知道，妹妹对父亲的想念，如同我对父亲的想念一样，不同的梦境，相同的感情，那种感觉是：音容依旧，天地茫茫，却无处找寻父亲的影子，欲诉无门，欲语还休。
母亲在姐姐家住的那些日子，姐说，她梦见父亲去了她家，父亲说他还没吃饭呢；母亲住在小妹家的日子，小妹又梦见父亲去了她家，说父亲临走还对她说他没车费了。好像母亲走到哪里，我们的梦就做到哪里，父亲就来到哪里，母亲说，离开老屋这么长时间了，房门紧锁，父亲的灵魂回来没地着落，我们才都梦见父亲来了她这里。自父亲去世，我开始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总感觉父亲的魂灵依然和我们时时相伴，息息相通，用女儿的话说，她觉得爷爷就在身边。
【一衣一物总关情】
母亲一直“人在曹营心在汉”，一心想回到老屋去，说起老屋就落泪，那是她和父亲相守一生的根啊！前段时间，几次要求我抽空去老屋看看，而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我真的惧怕一个人面对物是人非、蒙了灰尘的屋子，想到诺大一个院落，无勇气独自承受那种凄凉感，虽给母亲答应着，却一拖再拖，有天，姐和儿子开了车来看母亲，就和她商定一起去老家看看，去坟头看看父亲，也好了却母亲和自己一个心愿。
因为梦中父亲的那些话语，我便专门去纸火店买了纸钱和一些别的祭奠物品，姐姐买了父亲喜欢吃的东西。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也是我们自己心里过于想念的缘故吧！
车子行了一个小时就到了老家门口。
大门口，母亲修剪的冬青树青翠、整齐地排列在两边，木制的大门顶部挂着一把大锁子，我尽力踩在厚实的门槛上，才够着锁子，打开大门，这座坐北朝南的老屋，阳光依旧洒满了廊沿和院子，只是，不见了昔日的干净整洁，只有被风吹过的痕迹，到处草木树叶，凌乱不堪，花园内一棵珍贵的红豆杉树也被人偷挖了去，西面墙上的爬山虎只剩下枯瘦的茎秆清冷地爬在红色的墙砖上，正屋门帘迎风扬起，个个屋内，都积了厚厚的尘土。屋内，母亲的几只盆栽花草多半发黄，几近枯竭，院子里那口盛水的大缸没有一滴水，姐开了自吸泵开关，抽了点水浇在盆里。
所有窗户紧闭着，所有床铺上，被褥都被卷起着，看见父亲睡过的那张低床，似看见父亲病床上的情景，又似看到父亲最后一次看我的眼神，静立屋内，睹物思人，过往历历在目，不由长长地叹一口气，曾经热闹温馨的场景一去不复返。想在桌屉里找出父亲的遗像看看，就像往日回家见到父亲一样的感觉，却终是未拿出来，心里已是哽咽，我怕想念的潮水一发不可收拾，淹没了理智。
给母亲寻找需要拿的衣物，柜子里，父亲生前姐给买的几套睡衣，还有我给父亲买的那件藏青色棉外套整齐地叠放着，父亲是个干练、时尚、气派的老人， 再艰难的日子，从不见父亲沮丧过， 白皙的皮肤，冷天戴一顶粗花呢前进帽，衣着总是得体入时，就是卧病其间，只要有点精神，他都会示意我们给他换上喜欢的衣服。下葬时，我们不舍得父亲穿过的那些衣服，没让烧掉，看见睡衣，又似闻到了侍候父亲其间，抱他时身上的味道。在一抽屉里翻到父亲的一幅石头眼镜和一块手表，都是父亲心爱的东西，这两样东西从父亲上班时就伴随他。重新查看了下父亲留下的一幅祖传真迹水墨画，粗糙的纸质斑驳着岁月悠远的痕迹，画面泛着暗黄的成色，上面的树木房屋却还是清晰可见，父亲经常给我们讲起这幅画的由来，讲起太爷爷是一位有名的画家，说文化局早先就收藏着我家的作品，眼前，这是唯一的祖传宝贝了！小心翼翼重新包扎好，收藏在柜子里。屋子里多数东西想细看又不忍看，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随处是尘土，无处落座，连喝口水也没，来时我带了自己的保温杯。
大概收拾了下，回首中环视院落，再依旧锁上院门，邻居听见我家有人来，出来问候，询问母亲的情况，我们说母亲不喜欢住城里，过些时间等我们放假了回来，陪母亲还住老屋，以后还得找保姆。寒暄中对她说请照看着我家的门户，谢过，上车，向父亲的坟地方向驶去。
白色车子行驶在山脚下的盘山沙路上停下，我们取出祭奠的东西，一行四人抄小道向父亲的坟地攀爬，山上都是些苹果园，苹果树都光秃秃地立在冬日的风里，有一两个村子的人在修剪苹果树，冬日的阳光下，远远望见父亲的那一抔黄土裸露在他栽种的苹果树间隙里，这里，我家有两块苹果树，是父亲退休后栽种的，自从父亲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他再无力看管果树，为了不使这么多心血浇灌的果树死去，无奈中，这几年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栽培的果树被别人家看管收成，自己却什么都不见。
看见坟茔，似见到父亲，却又无法亲近父亲，无法和父亲话语，无语中更多的是心酸。和姐姐默默跪在坟头，摆上供奉的食物，插上一束香、两只蜡烛， 可是山野狂风呼呼，无法点燃，姐拿来一大块硬纸片堵风，才好不容易点燃。焚烧纸钱，不时大风吹得带着火星的纸灰贴在身上，我拿棍子拨弄着未燃的纸片，心想，父亲养育我们几个，多年受尽贫穷的困扰，为我们的生计一辈子奔波，儿女们条件越来越好，父亲却无福享受，唯愿父亲在天国不再有贫困，不再有病痛。思绪乱作一团，想象父亲现在的模样，父亲的天国什么样？无人回答，田埂边，只有干枯的蒿草顶着絮状的花，芦苇似的在风中摇曳。想，人都是自然界的一分子，最终都将回归自然，也许，逝去的亲人离我们并不远，一株草，一束花，都是他的影子，耳畔的风是他的呼吸。悼念的泪水是浇灌我们再次成长的雨水，失去过，才更懂得珍惜。
父亲坟头我们早先插的山野小菊花已被风干成柴，期望能留下种子明年长出新苗来。
告别父亲，依旧沿小道向停车地返回，下山途中，各人都不语，也许各自心中都有所思，所念，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再次确认，父亲，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天，从老屋回到小城，已是下午四点多，直接去妹妹家给母亲汇报，知道母亲在等待消息，向母亲详细说了去坟地的情况，让她放心，老屋一切都安然无恙，母亲激动中连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看她很久忐忑的心安然了许多，我也觉得为母亲，也为自己了却了一个重要的心愿，看见母亲高兴，自己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今晚，陪母亲在妹妹家吃过晚饭，出来，已是华灯初尚，母亲拖着她不灵活的腿脚送我到门口，再次叮咛让我把羽绒服帽子戴上，说我头疼还没好，千万不要复感，我应着，让母亲不要再送。
西北冬日的夜晚冷得让人发抖，寒风似从冰箱里刚跑出来，生冷地吹着我还在发烧的额头，我不油然扣紧帽绳，浑身有些凉，却不想走太快，和着思绪的节奏慢悠悠走在夜幕中，街道上空闪烁的灯光似我纷呈明灭的记忆，回忆一幕幕过电影样更换着关于父亲的镜头，人生，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生死存亡的变化。今夜温馨的是，身后还有母亲关切的目光，惦念我的疼痛和冷暖，母亲在，我依然是长不大的孩子。现在感觉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如黄金般宝贵，父亲的突然离去为我们留下太多遗憾无法弥补，也为我们敲醒了警钟，各自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好地照顾母亲，尽力顺着母亲的意愿，母亲才会快乐些，也是对在天国的父亲最好的安慰。
快到家了，他来电话，说他一个朋友的母亲前段时间脑溢血住院，明天要出院了，需要一辆轮椅，我明白了，是要我给父亲的那个轮椅，父亲用过的东西都是不舍，件件都有父亲的故事，父亲在时，儿孙门个个推了轮椅上的父亲，在大院里转悠，一声声爷爷喊着，清醒时的父亲会露出愉快的笑容，有时父亲会突然生气，脾气变得很暴躁，孩子们就都不敢再推。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回去只要有好太阳，就给父亲穿暖和了，几个人把父亲抬上轮椅，推着久病在床的父亲，沿河堤走走，见见冬日的暖阳，父亲清醒时望着远处的公路，高兴地说：“你看那车多的！”，村里的人们也关切地向父亲打招呼，问候。
以前是儿孙们开了车带父亲在新农村沿线看看，去年初夏，河堤两岸杨柳成烟，气候正好，我们几个都陪了父亲出来，可是父亲一上车就晕，没走多远，脸色发黄，虚汗淋漓，就再也不敢开了车去，只能轮椅推着，开始，父亲有时还想坐着轮椅出去转转，从去年冬天后，连轮椅都晕，就再也没出过院子一步。
父亲去世后，我把它擦干净，折叠，母亲用布包了，收起来了。看见轮椅，就想起父亲因病站立不稳而摔骨折的左腿，虽然又是一场伤心的回忆，可是父亲用过的东西都刻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珍贵的记忆。
回过神来，他在追问父亲那辆轮椅在哪里？我说：“在老家隔壁小屋放着，明天你去拿吧！”
人这一生，谁没有个老？谁能保证不遇到病痛的折磨？就让我们对父母多些关心，多些体贴，生命中就会少些遗憾。每一位父母都是伟大的，愿朋友的母亲能够早日康复，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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