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

当我老了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不必刻意，无须回避。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夕阳下，看见一些耄耋老人，静静坐在花园的躺椅上，微微眯着眼，仿佛已入定，或是超然于物外，在自我的精神世界的恣意畅游；有的老者长髯飘飘或是衣袂鲜艳，在广场上气定神闲的练太极；有的老年伴侣，相扶相偎，脸几乎贴在一齐，以蜗行的步履来丈量初冬的细碎阳光，在金黄色的银杏树下，那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闪着耀眼的光芒，竟成了这城市一道亮丽风景线。

　　记得有一次我去一家养老院去拍照片，看到一些老人或躺或靠，勉强睁开眼睛，精神恹恹的样貌，有的已是气若游丝，连坐起来的劲儿都没有。有的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平日里子女上班都忙，又请不起护工，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院长讲，说难听点，这些老人到了那里就是等死来了。有的老人子女六七个，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管的。有的欠钱大半年了，又不能把老人丢在大街上。我当时的心里冒出了深深的凉意。人生混到这步田地，真是悲哀。以前，听汪峰的《春天里》只是有些感动，此刻才明白“老无所依”更深的含义，境遇悲凉，人生之哀！

　　古语有云：人到七十古来稀。虽然此刻生活条件好了，人越来越长寿了。但是人已过七十岁，也开始转入衰老期，老年性疾病纷至沓来。昨日看着好好的，这天说不定人就走了。个性是冬天，一些老年公寓像扎堆似地，一个灵堂还没撤，另一个又搭建起来。白事理事会直接整体接管。开车上班，几乎有一段时光天天能遇到殡葬的车队。每次我都减速让其透过，以示对逝者的尊重。另一方面，就是那里面有忌讳，不能和死者抢路。你和死人抢，莫非你要走到他前面？哈哈，都是学问啊。科学家会武术，地痞流氓挡不住。

　　我的岳父母和我的父母年龄相仿，也居住在山东。子女大多在外地，基本上也成了半个空巢老人。我的岳父大人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厚德载物、勤敏朴诚、隐忍而中庸，从厂办公室主任退休在家，沉默寡言。做得一手的好菜，喜爱喝上两杯。每次我回家探望，翁婿相见甚欢，推杯换盏，常常聊得很晚。以前我们还经常书信来往，谈谈家事国事天下事，嘻嘻。老爷子很是欣赏我，私下对人说我是有文化素质，能做大事的人。余闻之，心有戚戚然。能得到老人家的谬赞实属晚辈的殊荣。因为我做了个小手术，岳父打了不下于四个电话问候。

　　对现代的年轻人几个电话来说真不多，但是换了人就觉得弥足珍贵。我的女儿对她姥爷打电话的场景模仿的惟妙惟肖，通常是"三句半"模式，“谁啊”"最近挺好的吧"，“我们也挺好的，还有事吗"“哦，没啥事挂了吧”。哈哈。所以说可见人上了年龄，就有一种孤独感。总是找个理由和你通通话。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父母好像对我有种依恋感。不再像往年总是劝我好好上班，努力工作。反而多了找借口找理由劝我常回家，晚走几天的状况。比如，父亲总是期望我陪他到他的老同学那里走动走动，母亲总喜欢让我们全家看看我的几个舅舅和姨妈。一般状况下，我都顺着他们。但是因为回家的事情太多，经常拂了他们的心意，此刻父亲不在了，心里真懊悔啊。我多愿意牵着父亲的手，站在他身旁，听他再讲讲陈年旧事，看他孩子般开心的笑啊。

　　岳母最近腰疼的直不起腰来，听朋友讲，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虽然此刻好了很多，已经能下地活动了，但是明显的不如以往精神了。我和爱人讲，岳母以前身体多好啊，一年到头药片都不吃一个，此刻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们真是要常回家看看。

　　我常常想，当我老了，就应是什么场景呢？

　　一位精神矍铄、童颜鹤发的长者，在明月松间照的山顶上登高远望？或是和一帮同样的老头老太在含饴弄孙？或是在老年大学里意气风发、奋笔疾书？或是在礼堂里给年轻的领导干部讲一次反腐倡廉课？。。。。。。

　　其他的我真不愿意想象。亲，你懂得。

　　我的姥爷也是个睿智的人。虽然不识字，但是我认为他很有文化。他经常有很多的典故和励志故事。他以前对我说，年轻时受穷受一会儿，老年时受穷受一辈儿。我理解那里的受穷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层面的。一些人年轻时叱咤风云，风生水起，挥金如土，极尽奢靡。反而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败走麦城，或是家道中落，尝尽世态炎凉，在病痛和饥困中，苟延残喘，郁郁而终。那才是最悲哀的。

　　当我老了，我期望我是一个干净的人，穿的干干净净，心里干干净净，做人干干净净。是一个快乐的老头，一个能带给人正能量的老人家，不讨人嫌，不遭人恨，不碍人眼，不惹人骂的谦谦长者。

　　当我老了，我期望我是一个安静的人，生活安安静静，心里安安静静，死时安安静静。人将归西，不惊不扰，山河安稳，岁月静好。没有是非和纷扰，是一个听话的老头，是一个温暖的人，是一个谦虚慈祥的老人家，是一个不再与上天和命运抗争的人，是一个知天地人和，晓变换兴替的老人家。

　　当我老了，我期望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表面上诚诚实实，内心地诚诚实实，告别时诚诚实实。实在是因为撒谎真他妈的很累，一辈子说了多少谎，编了多少借口和由头，说了多少违心的话。立刻就要见马克思和毛主席了，在他们面前必须要襟怀坦白，表里如一。

　　当我老了，你也老了。人生很美，江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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