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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
（一）
陈云飞从来不是个好孩子。
作为家里的老幺，所有人都宠着他，爱着他。要什么有什么的他，却得不到他最想要的。
“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他打翻姐姐给的钱，转身离去。他知道姐姐们赚的钱都会给他，但他要的，却不是这些。
陈云飞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父亲忙着工作，哥哥姐姐们都有自己的事，所以他向来随心所欲，在学校里简直是横行霸道。但他怎么都想不到，父亲会逼自己去当兵。
刚从酒吧回来的陈云飞看着坐满了客厅的各个叔叔伯伯，还有一脸严肃的父亲，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父亲一开口，就证实了他心中的不安“云飞，去当兵吧。”
“什么？我才不去！我要上警校！”陈云飞一向最烦管束，他喜欢自由自在，军营可不是游乐场，他才不会自找苦吃。
“不是建议，只是通知你，我已经帮你报了名了。”
“云飞，听话，军营最能锻炼人了。”
“是啊云飞，去吧，我们不会害你的！”
“不，可，能！”陈云飞瞪着眼，一字一顿地说，摔门而去。
他没听到自己离去后父亲的一声声叹息。
“你们先回去吧，小飞这里……我来说。”等到众亲戚都离开后，他颓然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陈母走过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老陈……云飞那孩子总归是个好的，他会明白的……”
再说陈云飞，离开家后，日日在酒吧买醉，酒像不要钱一般灌着，喝得猛了，倒得满脸都是液体，不知是酒，还是泪。
一周后，陈云杰还是回了家，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家，却发现一向威严的父亲也喝醉了，坐在沙发上，看起来老了很多。父亲抬头看他，“吃夜宵吗？”
“吃。”短暂的沉默后，有些不明白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陈云飞开口道，然后拒绝了父亲给的钱，“我有钱。”
买完夜宵回来，陈云飞发现父亲竟然打开了他珍藏的两瓶红酒。他深刻地记得小时他对父亲的珍藏就十分好奇，在偷喝了一小口后被父亲发现批了三天三夜的惨痛经历。这次，父亲竟然这么大方！
陈父把一瓶酒递给他，示意他喝酒。
他放下刚买的夜宵，沉默地接过，闷了一大口。喝过酒的父亲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完全没有平常的威严。他拉着陈云飞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陈云飞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隐藏了这么多的苦楚。
“云飞，一个男人，四十岁后，可以成功很多次，但是，不允许有一次失败。否则，他就完蛋了。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几个孩子都有出息啊！我不能毁了你啊！你从小到大，就没顺着家里人一次过，这次，你就依了我们吧！就算爸求你了！”
陈云飞知道，父亲说的几个孩子，特指他。哥哥姐姐们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就他，无所事事。
灯光下，父亲头上掺杂的银发格外刺眼，他通红的眼眶让陈云飞觉得喉咙一紧，酸涩无比。他一直和父亲关系不太好，一直都把叛逆进行到底，却是从没见过父亲如此脆弱的一面。
喉咙滚动一下，他听见自己说，“爸，别说了，我去。”又是灌下一大口酒，他却从没觉得自己的思绪，如此清醒，如此坚定。
那一晚，他们爷俩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以至于陈母第二天早晨起来时看见的，是两人歪歪斜斜睡在沙发上的样子。
走的那一天，终归躲不掉。
陈云飞笑着对红着眼的陈母说，“妈，别担心，就当我去旅游两年吧。”
“云飞……”陈母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儿子。
陈云飞拍拍陈母拉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父亲，背起行囊，转身。
只是转个身，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就已消失不见，取代的，是紧抿的唇和通红的眼。
接兵的车停在外面，等待着他的，是未知的旅程。
陈云飞在上车之前，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迈出了一步。这时候，一个女声让他停住了脚步。
“陈云飞！你给我站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站着，倒是接兵的班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身后匆匆跑来的少女，然后示意陈云飞去把自己的事情解决。
陈云飞顿了顿，最终还是回过身，向她走去，只是低着头，不看那梨花带雨的少女。少女的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泪水早已止不住，汗水，泪水，交织着。
“云飞……”带哭腔的嗓音最终还是让陈云飞抬起头，看着心上人的泪水，他还是慌了神，“你，你别哭了……”
“云飞，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等你，我等你啊！不就是两年吗，我等！”宁如雪扑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松手。
“如雪……对不起，你忘了我吧。”我不想耽误你。两年的青春，不应该被我拖累。所以，如雪，对不起。陈云飞最终还是一狠心，拿开了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大踏步向车走去。
他不敢回头。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每一声，都像是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那是他放在心尖疼爱的女人啊，不心疼，怎么可能？可是，他别无选择……
坐上车，接兵班长戏谑道，“女朋友？不舍得你走？”
陈云飞沉默地闭上眼睛，只是坐着，不回答。
班长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
车开动，本来还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女一下子站起身，追着车子跑。“陈云飞！”怎么可能追上？少女就这样看着载着爱人的车越走越远，好像永远不会再回来。
陈云飞放在膝盖上的手早已握紧，青筋暴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家乡到部队，不是那么快。一千多公里，仿佛隔着好多个世纪。陈云飞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有些疲惫。
真的要走了。再见，故乡。再见，姑娘。
作者：知名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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