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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愿您安好
我最怕父亲一双疲惫的眼睛。大概,现在的我顽劣不羁,不如从前可爱了。
当我渐渐长大,我看着父亲从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变成了一个糙汉子。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英俊的样子,没穿过什么贵重的衣裳,但很整洁。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还保持着每天搽大宝的习惯,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认真地抹着,我总开玩笑地说:“搽这么香,是要去招蜂吗?”如今在我家,大宝已经不再“天天见”了,电视上“大宝天天见”的广告也没再播了。父亲的背影开始蹒跚了,双脚开始拖沓,眼睛也不似从前明亮了。在外读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父亲也为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外奔波,从春天开始双脚在泥水中浸泡,见面的时间不多,连一个背影都略显奢侈。
父亲很少笑了,很少在我面前笑了。父亲以前笑起来有些贱痞,嘴角有点歪。小时候父亲帮我剪脚趾甲的时候,故意剪掉脚趾边上的一小块死皮,我急得叫出声来,以为自己的肉被剪掉了。父亲笑得很开心,大概我那时真的很可爱,不像现在满是锋芒。现在,父亲笑起来的嘴角还是歪的,只是不似从前那般充满力量了,几颗“钢牙”在嘴里若隐若现,和这疲惫的笑容格格不入。父亲偶尔会因为一段搞笑的视频笑得很开心,这样的笑声没再因为过我,可能我长大了,不再大惊小怪了。
父亲从前嗜酒,现在不喝了,也有时会馋酒。父亲也曾是东北酒文化很好的传承者,这样的文化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不敢忘记那个秋天我抡起地那一棒子,父亲说他忘了,可我还记得。我曾一度恨酒这种东西,不好喝还容易失去自己。当我长大了,我才知道,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失去自己而去逃避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酒是用来发泄逃避的,人情世故我用得少,对于父亲,大概两者都有吧!可是,我还是觉得,酒不好喝。我曾多次任性地无视、不礼貌地对待父亲的朋友,每次看见父亲的朋友们,仿佛都能看见他们在酒桌上不由分说地劝酒,狰狞的嘴脸和我讨厌的人的样子如出一辙。父亲的那些朋友没再见过了,也很少见父亲喝很多酒了;父亲喝醉酒也没再那么无理取闹了,只是喜欢把拴在外面的大狗牵进家里任由它东跑西颠。
父亲很小心眼,尽管这件事我是在他喝醉酒之后才知道的。我忘了因为何事,我在学校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那天喝了酒,说话有些含糊,他说,我总是给母亲打电话,和他却没什么话聊。我习惯了一个人在外面的生活,极少往家里打电话,偶尔给母亲打个电话,也是草草挂了。读高中之后,学业压力让我开始变得沉默了,父亲也开始沉默了,自然也没什么话能聊了,算起来最多的话也是为了一些讨厌的人而争吵了。每次和父亲打电话都觉得清冷,都是以怕浪费话费而结束通话的,即使微信聊天,也都是简短的几句话。我想父亲和我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我们从不吝啬爱,只是喜欢静默。
父亲会嫌我钱花得多,却从没真的对我吝啬过。昨天父亲给我生活费,看着对话框上那个橙色的图标,我迟迟不敢点开。父亲说,“要及时吃饭,钱不够就要,”看见这些,我流了泪。
我曾激进地认为每个人的人生都该追求巅峰,那段日子我一度认为父亲有些懦弱,当我经历了人世颠簸、悲欢离合,我才发觉父亲对待这个世界的真诚,就像歌里唱的,“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如今我还是激流勇进,只是我不再轻视人生的每一个风景。可是,那些我所讨厌的人,我不会恨他们,可我绝不会原谅,也会找回我所失去的尊严;那些有恩于我的人,我不会忘记。我会努力地过好我的人生,也会真诚地对待这个世界。
就此打住,愿您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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