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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小聚记散文
五月,槐花飘香的时节。村落中,田畔、地头、房前、屋后多的是洋槐花,掩映在一片翠绿葱茏里,擦着暖风,裹着细香,散着清甜;一穗,一串,一嘟噜,千万穗,千万串,嘟嘟噜噜的洋槐花或者打着花骨朵或者如雪花轻飏怒放。洋槐花属于乡野,成不了国花;洋槐树,成不了行道树,但是简单、朴素的花一身诗情,却也惹人爱怜。它用一树繁花,气定神闲地诠释着幸福的简单、朴素的含义。我联想到合水常建勋的书《五月槐花香》,好看好读接地气,为这个喧嚣疏离的世界平添了几许雪亮、乳白的润泽和色彩。
五月初夏的夕阳,驮着槐花香气,漫过庆阳市中医院大楼的时候,我见到了刘红梅和张瑾。红梅素颜朝天,实在里透着精干,一见面就把她主编的《红杏子校报》送到我手上,我把郑编的《旷野小牧歌》借给她;张瑾脸上红扑扑的,淡妆,略羞涩,或许天热走得急了点,或许怕见生人,颊上飞着绯云。我送她一本《林清玄散文》,天色不早,匆忙间送走了她俩。(张瑾后来见到我这篇文字的时候,打趣说:“那种久违了的‘红二团’和见生人木讷的尴尬,出现在你的笔下也是一种惊喜;不过,在南方这‘红二团’可就是侮辱和歧视。……但是,在我,天地良心可以作证,我真没有存心要唐突美女的意思,我只是照实写来,淡妆和疾走,确使她颊上染了红晕,因此而添了几分妩媚动人的颜色”。)
第二天,在中医院病房,我伺候姐夫吃过早餐,吊起输液瓶。大概近晌午,我的电话惊破了那一边张武庚的清梦:“姜锅锅你来了么?在中医院?好好!你打的到五中找我!”
见到武庚,古铜色的脸膛夹些黧黑,敦实健壮,端正的鼻梁上架一副近视眼镜,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攥紧我。这就是我想象中的武庚了。若是高高瘦瘦,白净面皮,豆芽菜似的形象就很可疑,就不是我的武庚老弟了。他说:“华池马彩萍一会就到,在电大接受培训。”说话间,马老师到了,朴素娴静的一个人,微笑着搭腔,把她著的散文集子《且行且吟》送给我,书和它的主人一样,鼓涌着一股子叫人急于打开书来读的精气神。我们找到一家馆子,一碟杂拌儿,三盘牛肉饺子,三碗紫菜汤,武庚拧开一小瓶“劲酒”不容分说塞给我,自己也开了同样的一瓶,抿几口。他介绍说马老师的书好字也好,她轻笑:“瞎说!”赶忙把她的饺子往武庚和我的盘里扒拉,并说非出于减肥和保持好身段,实在是吃不了许多。说笑中解决完桌上餐,马彩萍因有课先走了。武庚抿完劲酒,话就多起来,和我聊了许多。我说我笨写不好教育叙事,他用镇原鬼、宁县鬼、庆城鬼的故事调侃,概括起来就是这意思:三个镇原鬼鬼不过一个宁县鬼,三个宁县鬼鬼不过一个宜州鬼;镇原鬼是一种示弱和智慧,宁县鬼是小聪明,宜州鬼近乎狡黠。因为是玩笑话,就省去了对号入座的嫌疑。当然,他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他本身就是故事。我惊异于他的调侃绕来绕去,在印证他的观点:教育叙事在于,滤去主观句子,铺陈细节复原,触摸灵魂柔软处,让事实与读者对话。我暗想:果然厉害,一面夹菜抿酒,一面频频点头。随后,我告辞回到中医院,得了武庚送我的《黄土大塬》和张建军校长的《在路上,以奔跑的姿态》,心下感激。
两棵草根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到下午6点钟,武庚打电话说强歌从庆城赶回来了,合水唐建武正在路上。我打的直奔桐树街“珍美烧烤店”,一下车强歌笑吟吟地迎上来。进了雅静包间里,强歌专注点菜,叫了一箱果啤。武庚出去打电话给马老师,我们一边嚼凉菜一边等候。强歌殷勤地添果啤给武庚和我,笑谈他的摸爬滚打经历,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就是要强,一路走来。我也提到强歌的知遇之恩,他只摇摇手制止我;强歌的朗读在庆阳那可真叫一绝,狗撵鸭子——呱呱叫;风中的旗子——猎猎响;高山吹喇叭——名声在外;我清楚地记得“庆阳方言版”《再别康桥》的美轮美奂:
土儿莫却滴俄走连,
正如我一渠两爽滴来,
我栽跤趴扑,冷松给年绕手着哩噻,
年根本不知道我是(si)个谁(sei)改(gai)。
崖畔(naipan)滴偏脖子柳树,
晓年长滴咋木桑眼来,
俄但把外勤苦噻,
早都两厥头破滴烧了柴。
电线杆上滴野雀窝,
年垒滴晓咋歪木日能来,
我胀气滴眉脑头楚哈一堆子,
猪瞅着俄都笑滴牙呲嘴咧……
将将儿走到涝坝(laoba)畔上,
险乎儿滑了一个趔趄(lieqie),
俄滴头影子在水里扑闪扑闪,
日弄滴饿哈当年涝坝里头真滴有个鳖。
偷杏儿?
掂一根长杆,在墙外前瞅中盯稳你奏碟,
你可操心年木歪大黄狗一扑子窜来,
噻住你娃外哗啦拐拐。
但你根本不精灵,
偷杏儿哈不如偷人,
隔壁她表叔妈家乃个(gai)女子,
年走麽点点儿弹陷长滴只(zi)是个乖。
死蔫苦楚滴俄走俩,
正如俄急皮挖脸滴来,
年乃个乖女子夜来都出嫁俩,
老早把外下手噻,何必人更后悔一年辞哈半载……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3NjU5NzMwNQ==&mid=201865677&idx=5&sn=1364b6f73694d9c81fbe990857a9ef08#rd&ADUIN=364473314&ADSESSION=1418276636&ADTAG=CLIENT.QQ.5371_.0&ADPUBNO=26417,这是强歌朗读的视频链接,有兴趣的话,你就打开来看。)武庚乃性情中人,慨叹他与“庆阳李镇西教育思想研究所”的瓜瓜葛葛,倾诉的人时而慷慨时而轻喟,倾听的人支棱着耳朵瞪圆眼,这个不依不饶的武庚,可爱的年轻人!强歌总那么脚勤手快,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酒,时不时用镇原话调笑,他一面听武庚说话一面支应着我。
一会马老师到了,强歌问起她在电大培训的情况,说笑一回。在“嘭嘭”的打门声中,裹进一阵风,是唐建武到了。几只手同时伸向建武,建武握着摇了又摇,落座。我说:“还是武庚有人脉,一下子会齐了几位朋友。”武庚道:“不不,是强歌艺压草根,拔了头筹,咱几个端起酒,为建武的远道而来干杯!为姜锅锅、强歌的加盟干杯!”一片欢声,强歌为建武续一碗麻食,建武说太饱了,刚饭毕就赶来了。我是乡里人笨,把一碗麻食分了小半给建武,我把多半碗给报销了。闲聊中,建武说起“南邑村红色记忆”“统万城”“冒顿单于”“呼韩邪单于”,就打开了话匣子,收不住;武庚一面哂笑建武的夫子“掉书袋”和“任性”(武庚和建武是老同学,自然无话不说),一面又自己陷在“任性”的漩涡里而不自觉。说说笑笑中,时间从桌边滑落下去。送走马老师,我们几个人又是一番瞎掰,不觉夜幕沉沉。
不知是谁说过,世间动人心者,莫过于群星灿烂时,和心灵盈满美好时。这次不期而遇的机缘,让我收获了朋友,收获了《且行且吟》《恰到好处的幸福》《窗边的小豆豆》等四本书,并领教了什么是井底之蛙的窘迫。
人散后,一钩残月天如水。
星期天,我回到镇原,学校例会结束后,我分别致谢武庚、强歌和建武,我非常珍惜本次草根小聚,以及这简单、朴素背后的温情与温馨,这温情与温馨,让草根生活里的沉重、丰硕、坚忍、慈悲,变得柔软起来,就像这村野里盛开着的洋槐花,泛着雪亮、乳白的润泽与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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