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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槐树散文
我的老家在郊区。今年春节回家,看到村口新盖的一栋栋没有生气、没人居住的小楼,不禁又想起了那棵承载着村里几代人记忆,和我们家有着不解之缘,因开发商盖楼而被锯倒的老槐树。
村里没有人能说清老槐树的年龄。据老辈人讲,清末这里只有几户人家的时候,老槐树就已经很大了。小时候,老槐树下是我们最愿意玩的地方。春天,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挂在枝头,村里飘满了槐花馥郁芬芳的香气,蜂飞蝶舞,鸟歌雀噪。不远处,耕牛拉着犁杖慢腾腾地前行,农人甩着鞭子吹着无腔无调的口哨,真有一种世外挑源般的悠闲和安逸。槐树下更是小孩子们的天堂,小男孩蹦蹦跳跳,小女孩叽叽喳喳,玩得津津有味。大人们乐得说说闲话、干点家务活。蚂蚁窝、小虫子、过家家、打口袋,大半天的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大人们最不放心的是半大小子,七岁八岁讨狗嫌,他们总想玩出点新花样,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却往往是以摔疼屁股、碰破膝盖、刮坏衣服收场,所以常常要留一个大人看着。
在乡下,槐花是个好东西,但这棵老槐树粗的须两个大人合抱,很不好爬,于是摘槐花成了小男孩们竞相逞能和比试胆量的一项娱乐。旁边没有大人的时候,小男孩们便纷纷爬上树去摘槐花,一边摘还不忘往嘴里填。槐花拿到家里,大人们稍一加工,晚上香喷喷的槐花糕就摆上了饭桌。在那个粮食严重不足的年代,这无异于今天的最好的糕点了。
说老槐树与我家有着不解之缘,是因为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姥爷只身一人从山东逃难到东北。走到沈阳郊区的时候,被一户好心人所收留,就在老槐树下搭了一个窝棚,算是安了家。姥爷在山东老家时,老辈人世代相传,对百年老树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所以来到我们村的时候姥爷就看中了这棵老槐树,整天与老槐树为伴,种地当长工。后来姥爷在当地娶妻生子,舅舅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槐”字。
在母亲出生后不久,姥爷就被当时占领沈阳的日本人抓去当劳工,一去就没了音信。姥姥一个人带着孩子们一等就是三年多。直到一天下半夜,舅舅到院里小便,一出门便被绊了一跤。回头一摸,是个人躺在门口,吓得大叫起来。兄弟几个和姥姥将人抬进屋里,掌上灯才看出是姥爷。浑身是伤,气息微弱。把老爷扶到炕上,大家一边给姥爷喂水,一边烧炕。直到中午,姥爷才慢慢苏醒过来。姥爷一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饿死我了,快给我做饭”,接着又闭上了眼睛,浑然不顾姥姥的问话和孩子们的关切。那时的人们没有基本的常识,不知道久饿虚弱的人只能喝水和米汤慢慢养,不能一下子就进食,结果一碗饭就要了姥爷的命。刚刚还是看着姥爷狼吞虎咽高兴地一家人,转瞬间就陷入了巨大的悲哀中。好在姥爷算是没有缺胳膊少腿地回到了家,看到了孩子们,死在了自家的炕头上。
姥爷死后,按照他最后的遗嘱,就把他埋在了老槐树附近。后来,每每说起姥爷,一家人就后悔当初光顾了高兴,当时怎么就没多想一想,不让老爷吃那碗饭呢。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全国各地大炼钢铁,在我们老家也不例外。当时的人只知道一味蛮干,结果山上的树、家里的房梁、椽木等都拿去炼钢了。很快能烧的都烧没了,民兵连长就要带人砍这棵老槐树。当时母亲是生产队长,各方面都要求进步,可就是在砍树的事儿上较了劲儿,说什么也不让砍。结果被免了职,用自己的政治生命保住了这棵树。
后来每每说起这件事,我们问起母亲时,她都说不后悔。小时候姥姥曾说过,年代越久远的东西越有灵性,是不能随意去伤害的,要遭报应。历经磨难留存下来的东西,本身就凝聚了山川灵气,日月精华,和它所生长的地方相处了那么多年,彼此祸福相依,相生相长。一旦伤害了它,不仅是伤及一个无辜的生命,对周围的生物、人也会带来影响的。母亲也是一个党员,按理说不该信这些。可在她的一生中,好像对党的信仰和对这些东西的信念一直都并行不悖。
以后,无论是叔叔参军,还是我考中大学到外地读书,家里人每年都会在入夏前晒点槐花邮给我们。每每坐在桌前,喝着飘着槐花香的茶水,百虑顿消,神清气爽,心不知不觉就会飘回故乡,飘回到老槐树身边。
其实,和老槐树有着不解之缘的又何止我们一家呢,村里那一户人家不是在老槐树的呵护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呢!在村人们的眼里,老槐树简直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从五六年前开始,老家一直闹闹哄哄要动迁,老人们都反对,只有年轻人愿意早点动迁上楼。往往一提到动迁的事儿,一家人就会分成两派,各说各的理,闹得不可开交。多次丈量土地,查证人口,动迁却一直没有准信儿。
前两年,终于有开发商看中了周边的环境,买了村口那块地,准备盖别墅。地卖给了开发商,那棵老槐树自然也就成了开发商的财产,很快各种机械开来了,准备砍掉老树,平整土地盖楼。
妈妈和村里一帮老人在阻止卖地不成的情况下,又像当年一样在老槐树下围成一圈,坚决不让砍树。双方对峙了一天,都互不相让。开发商先后找来村、乡干部,找来执法局、派出所,都没有让这些执拗的老人回心转意。
从道理上来讲,开发商已经买了地,处理自己地上的老槐树理所当然,别人无权干涉。可从情理上来讲,这棵老槐树世世代代生活在村民中,已经成了大家生活的一部分。砍了这棵树,老人们心里会流血的。最后,还是村里和开发商各让一步,增加了动迁款和回迁面积,由各家的年轻人强行把老人拉回各自家中。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赶紧回家。母亲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真怕她在动迁中出什么闪失。好说歹说,把母亲接到我家住几天。
来到我家,母亲一遍又一遍和我说,她不愿意动迁,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是怎么想的,住楼有什么好,不接地气儿,四面都是冷冰冰的墙壁,还不如自家的田园小院呢。想吃啥种点啥,想干啥干点啥。母亲不停地嘟囔:砍了那棵老槐树会折寿的。
在我家的几天,母亲茶不思饭不想,看电视说没意思,整天失魂落魄的,嚷着要回家。我没有办法,只得把她送回去。
回到老家,据周围邻居讲,老槐树被砍倒的那天。阳光灿烂,天气燥热。几个人忙了半天,在老槐树根部锯了大半圈,可任凭怎样拉,老槐树晃来晃去就是不倒。最后,只得套上钢索用两辆铲车拉,才算把老槐树拉到了。
看着一地的锯末,花白的茬口,周围的老人们都哭了。
这时天突然就阴了,下起了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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