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安岁月散文

农安岁月散文

　　时光匆匆，似永不停息的涓涓细流，潺潺向前。不惊涛澎湃，也不汹涌喷薄，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在时间的隧道上缓缓地流着。我的时光也同样如此，只是因为世事的繁忙，而忽略了它的存在。人到中年，总是不自觉地回忆曾经的岁月，偶然间，一段关乎理想的青葱岁月从记忆的缝隙中汩汩而出。那段在农安，曾经的黄龙府，岳武穆豪言与诸君痛饮的地方的苦学岁月如梦般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1995年夏日的天空是灰色的，因我的高考失利。自高考后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困居在家中，不敢出门。因为，我怕熟人的询问，我怕亲人的安慰。所有的梦想在残酷现实的打压下，变成了一个个肥皂泡在空中飘荡、粉碎。看着我的低沉与失落，父母亲毅然地卖掉了家中耕地用的大黄马，凑足了给我复读的学费。于是，在9月的清晨，我和同学背着包裹坐上了北去的列车，来到了离家60多公里的农安县城开始了一年的复读生活。

　　农安，我心中一个神秘的地方。因为，在历史书中，我知道它曾经是金国的都城，也可能是北宋徽宗、钦宗被囚禁的地方，岳飞的那句“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气壮山河，令人激情澎湃。而坐落于农安城中的辽塔更是我无限向往的地方。而当时的我是没有心情去悠闲地观赏这座古城风景的，我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复读学习中。对于生活在贫困家庭中的我来说，这是唯一一次改变我命运的机会，我要再次冲刺高考，实现我的梦想。

　　学校，是早就找好了的。所以，到农安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吃饭和住宿的问题。当时的学校周围，林立着许多小吃部，是专门为解决外地来农安求学的学子的吃饭问题而开设的。街路两边的小吃部，一家挨着一家，每到就餐时间，街路上飘荡着菜香，引诱着我们这些外地学生中胃中的馋虫蠢蠢欲动。虽然就餐条件不好，但菜肴的品种却丰富多样，且物美价廉。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吃上一顿美食，比长春要实惠得多了。这些小吃部解决了我一年来的吃饭问题。吃饭问题解决了，我和同学背着包裹寻找住的地方。我和同学在学校周围的巷道中寻觅，看着一家家张贴出来的租房信息，寻找着合适的居所。这个“合适”，考虑的不是居住环境有多好，更在意的是价钱是否便宜。终于，在一位退休的五十多岁的老大娘的家中，我们住了下来。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下层，她自己家人住；上层，做了一个木板材质的大铺，租给了我们八位来到此地求学的学生。拥挤的床铺，睡觉时的每一个翻身都会碰到两边的人。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我在每天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里，却能酣然入梦。

　　的确能酣然入梦，因为，只要是清醒的，我所有的感官都处在运动中，想的是学习，看的是书本，读的是课文和单词。当时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是别无选择，要想实现考上大学的愿望，只能最后一搏。

　　北方的冬天很冷，睡眼惺忪中，我和同学们陆续下了床铺，穿上衣服，下了楼，在屋外的辘轳井里打出冰凉的井水，匆忙地擦了擦脸，被冰水一激，陡然间清醒了许多。于是，在黑夜笼罩中，我夹着书本向学校跑去，复习班的早自习总是很早。

　　教室是学校会议室改建的，里面摆放满了桌椅，中间有一个较宽的过道，把教室分成了前后两部分。160多名复读生就在这样的教室里学习，然后，再两次、三次……不懈地参加高考，为的只是考上大学。学生大多数是农安县的，只有极少数的长春、德惠、公主岭等周边地区的学生。因为人多，老师在前面讲课需要用话筒，即使这样，坐在最后面的学生还是听不清老师所讲的内容。我和陌生的同学坐在一起，共同的经历让我们慢慢地成为了朋友。似水流年，已经让我记不清当时老师到底是怎样上课的，都讲了那些内容。当年上课时的情形在记忆中已经模糊，能够记得的，就是每天都要做大量的试卷，比在高三时多几倍的试卷。同样的内容，做过了，再做；写过了，再写；算过了，再算。但每一次考试试题综合在一起的时候，考出来的分数总是不令人满意。每当大考结束公布成绩的时候，我都会长久地站在一楼大厅的成绩榜前寻找着自己的名字，看着自己的名次，估算着自己能考上一所什么样的大学。看着不如意的成绩，我的心如同在炭火中煎熬，如刀割般的疼痛。为了使自己不被自己打败，我在内心深处不停地呐喊：“没事！坚强起来！努力学习，下次一定能够考出一个满意的成绩的！”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激励中，我战胜了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失利，收获了零星的几次成功。但是，就是在这周而复始的考试的折磨中，我对自己的所学越来越缺乏自信了。背过的文章，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却还是怕忘记了，又背了一遍又一遍；算过的题，已经很熟悉解题思路了，却还是怕算错了，又算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达到了见到路边有字的东西我都要把它记下来，在大脑中不断地重复，怕忘了，怕不记得了。看完书，再翻开，记几遍，感觉很熟了，刚把书合上，又打开，继续看。当后来觉察到了的时候，翻看一些书籍，知道这有点类似于强迫症的症状了。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有点后怕，同时也暗自庆幸，多亏自己有爱看杂书的习惯，如果没看相关的心理学书籍，不知将会怎样呢！再后来，我看了一些书籍，书中说：得强迫症的人都是天才，是他们身上的潜能以另一种形式在释放出来。看到这，我不禁一笑，心想：“我是否还要感谢农安那一年的回读岁月，让我向天才迈进了一步呢？”

　　随着学习的日渐紧张，我渐渐地知道我如果一直紧绷着学习这根弦的话，终究会有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为了调节情绪，我在晚自习的课间休息时间来到学校操场，围绕操场开始跑步，一圈、两圈、三圈……奔跑，不停地奔跑，让自己大汗淋漓，以此来排解紧张的学习气氛。当我的身心得以放松后，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的轻松与闲适。我逐渐地学会了淡定，也不再把学习看得过重了。我告诉自己，只要努力，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不要管结果，即使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考学，并不是人的唯一出路。就是在这种努力与放松中，我的学习逐渐有了起色，名次也越来越靠前。但和班中的两个学霸级的男女生相比，仍然是相差甚远。

　　女学霸是一位清秀如莲的女生，说不上漂亮，但足够温婉。每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学着，灵动的大眼睛专注在学习内容上，看不出累，也看不出紧张，但每次考试成绩却是出奇地好。看到她的样子，总是会想起徐志摩的《沙扬娜拉》中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当时的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情愫在内心中滋长，只是感到看她的样子，我心里很舒服，一种有着敬佩之情的复杂情感。后来，她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听说，现在已在江南某地工作了，成家了，清净如水的她，是属于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的；男学霸是一位沉稳内敛的男生，平时很少说话，每日里只是苦学，让我惊讶的苦学。我自感我学习已经足够用功了，而他，却是让人感动的苦学。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休息的时间也极少。看着他苦学的样子，我想，古人的“头悬梁”“锥刺股”也不过如此吧？他的努力也收获了丰硕的果实，在高考中，他考了极高的分数，最后被西南政法大学录取了，现在，他是否已经成为了一位让人尊敬的法官或者是律师呢？

　　忙碌的学习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六月份了，高考又将再一次的来临。因为我是长春户口，为了做到高考准备工作万无一失，我决定回长春考试。农安，充满了历史沧桑感的黄龙府，我将要和它分别了。在走之前，我参观了辽塔，看着辽塔的青砖碧瓦飞檐，我努力地把他们摄录进我的脑海中，让它们成为我记忆中的影像，我知道我这一别和农安的再次相遇将是一个未知数。我不想让它消失在我的记忆中，毕竟，在我人生的一个重要的拐角，它是我挥抹不去的重要的一部分。

　　人生如梦，转眼就是二十年。经历了人世的沧桑，那年那月那时的人与物，我想我已经淡忘，没想到却在不惑之年的时候想起。农安岁月的一幕幕，竟然如此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如有时间，我会再次回到农安，重温那段苦涩而又艰辛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