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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迹的散文
人生和社会一样,谁都有一条轨迹,或曲或直,或宽或窄。
儿时,我可能是三岁左右吧,大哥可能是五、六岁。一天,母亲带着大哥和我去外婆家做客。母亲用箩筐挑着我们兄弟俩,一个筐里一个,晃晃悠悠地挑到了外婆家,坐在箩筐里好像坐船一样,快活极了。回来的时候,母亲挑了两箩筐藩薯,箩筐是没法坐了,我和大哥只好跟在母亲后面走着。十里之遥,而且都是弯弯曲曲的山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应该说跟红军过草地一样艰难吧。离家还有一里左右,我实在走不动了,就闹着要坐箩筐,母亲自然是不答应了。闹得母亲发火了,就挑着担子独自走了,把我们兄弟俩撇在了大路上。天黑了,母亲也没来寻找过我们,我和大哥就这样一撅一拐地走到了家里。
想想如今的孩子,也包括我自己的孩子,上学要送去,放学要接回来,条件好的人家坐小车,条件差点的也有摩托车和电动车接送。每到快放学时,大大小小的幼儿园、小学门口,围满了许许多多的白发老人,翘首盼着学校的大门,都是在等着接孩子回家!难怪现在的孩子都成了王子皇孙了!吃鸡蛋怕撑着了骨头,穿羽绒衣怕冻坏了脸蛋!走在路上怕摔坏了,抱在怀里怕捏疼了!人们对孩子的那种极端溺爱,养成了大多数孩子自私、骄横、狭隘、孤独的性格,个别的不但未能成材,甚至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孔圣人两千多年前就精辟地总结了: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劳者,锻炼也;近代的梁启超先生也提出了“少年中国说”,中国的未来就在少年身上,如此溺爱,怎生了得?
五岁时,我问大哥:“上学好玩么?字是这样写么?”我握着大哥的铅笔比划着在废纸上画圈圈。大哥笑了,握住我的手在纸上描写,但我终究是不行,一个圈也画不圆,多年来我也一直坚持着练习书法,悟性却不高,始终没有长进,而大哥却能写一手漂亮的硬笔字和毛笔字。
幼年时候影响最深的事就是贫穷,那个贫穷啊,深彻骨髓!别说对吃肉是种奢望,白米饭也吃不饱,最窘迫的一年冬天,我们兄妹几人每顿只能吃一小碗米饭,再就是吃芋头茎杆以及蕃薯煮的稀饭,再没有吃的了就去采野菜充饥。几乎是年年三荒五月的时候,父亲厚着脸皮去生产队里、亲戚朋友家借谷子,很多时候受到了村干部的鄙视和亲戚的白眼,父亲那种低声下气的乞求,在我心里刻下了特别深刻的烙印!长大了,我是非常理解父亲的,也是深深敬仰父亲的,在那种艰难的岁月里,他能把我们兄妹六人抚养成人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奇迹!记得父亲常对我们说:“你们一定要有志气,活出个人样来!”,这不仅是对我们兄妹的鞭策,也是对这个社会的鞭挞!后来我终于成为了我们村里人羡幕的第一个大学生,但同时,身上也生就了一根铮铮傲骨,而这根傲骨就是在那个年代挺起来的!不过,到如今,我也没在仕途上博击到什么功名利禄,但我并不惭愧!我也是像父亲那样教育自己的孩子:“我没有挣到多少财富传给你,但我传给了你一身正义,正义永远是无价之宝!”看看那些贪的官、奸商,张着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国家的财产和人民百姓的血汗钱,把中华民族的礼义廉耻剥得干干净净,把那贪婪的本性刻画得淋漓尽致,妄图一劳永逸,妄想为子孙后代创下不朽之业!殊不知,巍巍乎,泰山不陵其高;浩浩乎,江河不阻其远。社会永远是前进的,历史的轮回必然淘尽那些沉渣残滓,铮臣留芳千古,奸佞遗臭万年!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我们这个小山村,土地革命六十年后,我家终于分到了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土地!记得当时父亲激动对我们兄妹说:“我们家有田种了,有饭吃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地读书,走出去!”
那年,我进入一中读书,是母亲送我去学校的,我们跋涉了四十多里山路,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到县城。
第一次进到城里,于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一切也都是那么的新奇。中午,我和母亲在小吃摊上吃了一碗面条,一个油饼和一根油条,这些在今天看来是非常平常、非常稀松的东西,那时对于我完全是一种至宝。回家时,母亲特意再买了几根油条带回去给大哥和妹妹吃,给了我一块钱吃伙食及零花用。记得当时一个学期的学费才十一块钱,但那也是暑假时我和母亲挑着大米到镇上卖了换来的钱!
这些幽思,多年来常常拨动着我的心弦!
如果不是那个伟人勇武地一挥他的巨臂,春风何日绿江南?那时,常有成群结队的河南及安徽逃荒来的难民挨门乞讨,一拨一拨的,穿着倒不是很破烂,但大都卷着铺盖背着孩子,大人则都低眉顺眼地诉说着:“发大水了,庄稼全没了,队里又分不到粮食,苦啊!”小孩子则静静地偎在父母身边,乌黑闪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们。父亲是个菩萨心肠的人,自家虽然穷愁潦倒,但对于那些逃荒的难民从来都是无私的接济。父亲的那份善良,对于我们兄妹影响非常深远,几十年过去了,我仍然常常反省自己:淡定地看待一切,心存感恩!
很幸福,在那个混乱、悲惨的年代里,我没有因为饥饿而死亡,也没有随流民去逃荒,更没有像农村大多数孩子一样去做了苦工,而是幸福地进了县城读书,我非常感激那个伟人,是他及时地让全国的百姓吃饱了肚子,“民以食为天!”有饭吃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我才能有书读!
一晃十年过去了,学业修成我又回到了家乡。毕业分配填报就业志愿时,老师问我可否愿意去湘赣边界的某个城市工作,我告诉我的老师:“我热爱我的家乡,我更愿意回到家乡去!”家乡是心中的一个情结!
记得当时,税务所报到后,老所长把我送到了一个偏僻小山乡的税务征管站,吃完中饭交待了一些问题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所谓的税务站,座落在山坳里,依山而建。其实就是借用乡食品站的两间砖瓦房,一为办公室兼餐厅,一为卧室,一床、一帐、一桌、一椅、一旧自行车便是全部家当。后来,为了方便生活,我在两房之间的隔墙上开了一个门,算是一个套间了。房间有两个窗子,都是朝东面开的,西面墙上有两个小的百叶窗,用来排气的。东面临窗有数丛芭蕉,还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和一株野桃树,桃树上结满了桃子。一条从山里流出来的的小水沟在梧桐树下潺潺流过,树上不时掉下一两片叶子,随着水流渐渐漂远。
房间久无人住,到处有老鼠屎,蛛网缠绕,霉味扑面。我整理好房间,就差不多到傍晚了。晚饭也是跟食品站的人搭伙。趁着饭前的空闲时间,我疲倦地靠在床上想心事。不知什么时候,夕阳从百叶窗里透进我的房间,在墙壁上投下树叶斑驳的影子,微风吹过时,影子便轻轻地摇晃,仿佛一只只轻舞的蝴蝶。回想数年的城市的生活是那么的浪漫灿烂,而眼前一望却是缈缈群山,无穷无际,再乐观的性格也会禁不住涌上一心忧愁!
第一次穿上税服,我感觉到了庄严,也感觉到了责任。
那是个山深林密的小山乡,没有企业,在乡政府所在地的小街上有二十多户个体户,以及乡下的大村子里也分布着些个体户。主要出产竹子、松木杉木、茶叶等。在深山里有几个小煤窖,由湖南人开采,几个土砖瓦厂,主要是河南人经营。全乡人口才六千多点,却大多数是来自于全国各地,方言混杂。要做好这里的税收工作,我感觉肩上的担子非常的不轻!
在山区工作,最辛苦的就是收缴零散税收,有时为了收四元钱的屠宰税,在崇山峻岭中竟要奔波几十里山路,但想想那些伐木工人扛着一二百斤重的竹子、推着五六百斤重的独轮车从绝壁上走下来,收税的那点苦真的算不了什么!那时民风淳朴,每到一家,老表交完税还热情地招待我们喝水吃饭,有时遇上风雨晦暝之天甚至就借宿于老表家,那时,乡亲们都客气地尊称我们为“同志”或者“干部”,邻里间或家庭里出了什么纠纷都愿意请我们帮忙调解。回想前年在县城农贸市场清理漏征漏管户时发生的抗税事件,十分令人扼腕!生活质量大幅提高了,很多居民的素质却十分的低下,抗税、抗法、聚众闹事的现象时有发生,他们真的不懂法吗?不,是贪婪、狂妄在躁动着这些人无知的心,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是尊法守礼互相谦让,得陇望蜀贪婪狂悖,必将遭到灭亡!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少了一些浮躁,多了一些坚韧,就是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每次下乡回来,洗去一身的尘土,我便泡上一杯清荼,立于屋檐之下,眺望着远山的苍莽与晚霞的绚烂,享受心灵的宁静。黄昏的苍穹下,白莲花和红莲花在沼泽里盛开着,悠闲的白鹭伸长着脖子在水田里啄着小鱼小虾,矫健的老鹰在林子的上空盘旋着。那远处的村舍里,一缕缕炊烟正袅袅升起,深巷犬吠,农人晚归......这一切,是那么的和谐与安宁,渊明先生的“桃花源”意境,在这里体会得更深更切!
有次,前往深山里的一个生产队清理原木税收。那个山村从山上下到山下都有几十里,十分闭塞,粮油以及日用品都要到五、六十里远的镇上去购买。我们入住的那户人家非常好客,没有什么蔬菜招待我们,主人便和他的女儿执意到山上采了一蓝子野生的香菇,回来的路上扭伤了脚,弄得我们十分过意不去,那个晚上,我也自告奋勇做了一回厨师,做了个香菇火腿汤他们吃。其实,那时,我尚未成家,做饭炒菜根本不在行,但我感觉那顿饭是吃得非常香甜非常开心的的一次!
此后十年间,我又辗转于几个乡镇间,后来,我调到了城里工作。
幼时至少年至青年,以至于乡村工作的十年,父母的教诲、环境的造就、社会的磨砺,让我摒弃了浮华,沉淀了宁静,懂得了感恩和回馈,虽未创立什么业迹,心却慢慢地成熟了起来,也算得上是我一生中的一笔重要的财富!
人生的轨迹其实是和社会同步的,或直或曲,或圆或方,取决于心态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