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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谵语散文
昨冬雪频，今岁雨多。这个夏季少了往年的溽热，老天似乎变得心浮气躁，在人们还没有感觉到季节的交接与过渡时，秋天就已跌跌撞撞的踏进门槛。树叶看起来依旧葳蕤，而树干却黑湿坚硬如冷铁，在萧瑟秋风中孤独地伫立，无助的凝望。雨多起来了，如注暴雨、缠绵细雨不管不顾停停下下欲罢不能。寡淡的白雾堆涌沉积在低空，不知不觉中，暗夜扑面而来。
秋天是个撩人愁思的季节，而绵绵不绝的秋雨让我的积郁变浓加重。冷雨秋夜里，我关上窗，闭好门，阻挡了如麻的雨脚，关闭了窗外的麻雀叽喳，隔绝了屋外的凄风冷雨，不开灯，燃一支香烟夹于手指，枯坐椅上，静下心来慢条斯理地剖析自己，叩问灵魂。
我了解自己。我是个孤僻的人，时常落落寡欢，不能融入周围的喧嚣和张狂；我喜欢清静，甚至喜欢荒凉破败的孤寂，一直有意无意的用各种伪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把自己的心灵禁锢的坚硬如铁、冷漠似石；我惶恐于有人走进我的心灵深处，并在其间肆意地腾挪翻滚，更不愿有人触碰我心灵的脆弱之地。虽然我年龄不大，但好像已经伤痕累累，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敏感异常，每一处疤痕都修炼出了如蜜蜂般的毒刺。这样的毒刺平时聚敛，却随时准备贲张出击，即使像蜜蜂一样付出断肠销陨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我用玩世不恭来掩盖伤疤的隐痛，但从不把疤痕轻易示人，哪怕是最亲近最值得依赖的人。因为一些假装恻隐而实则庆幸乐祸的嘴脸会更让我心冷如死水。世态炎凉如秋风，人情淡薄似缟素啊！
秋天年年来，雨季年年有，秋天应该是收获希望的季节吧。秋雨总有至期，晴朗的秋日依然会有天高云淡和秋高气爽。高处不胜寒，低洼积泥水。窃以为，所谓“高处”是一种更深的孤独和更旷远的冷清，我没有走到高处的执着和实力，但永远沉浸在低洼阴暗的角落，会使心灵锈迹斑驳而畸形，会让生命扭曲而枯萎，那是最龌龊最糟践生命的选择，我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会选择在一个阳光四溅鸟鸣啾啾的晨曦中，抖擞精神整装待发。
喜欢研读古人的巴山夜雨，常常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梧桐更兼细雨”的凄美意境中不能自解。有人说，走进唐诗宋词，是与古人神交，是一种穿越时空的交流与共鸣。我没有达到过那样令人神往的地步。透过古人的片言只语，加上我粗陋肤浅的想象，我羡慕他们形单影只一路行吟的落拓、我渴慕他们仗剑长啸寄寓山水的洒脱豪放、对他们的缠绵邂逅风月情浓更是辗转陶醉。真想避开纷扰尘世，做一回唐诗中时常萦绕入梦的、羁旅孤馆的文弱书生。荒郊茅店，凭栏把酒，闲看月落，静听乌啼，夜半无人辗转难眠时，再发黄的宣纸上泼洒无边愁绪和人生失意。然后于晨光熹微中，整整单薄的青衫，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孑然上路。一路上，有江南春雨杏花，也有塞外寒风黄沙，但愿能遇到“自作清歌传皓齿”的柔奴，能邂逅“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伊人…
又想起了那个羸弱多病、英年早逝的李贺。天下丑人多作怪，丑人自卑又自闭。相貌上的自卑引发性灵上的缺憾，丑人喜欢把自己不留缝隙的封闭起来。我就是个丑人，但李贺比我还丑很多。他以皇室宗胄的资格自诩，但贫病交集无人对他青眼垂盼。他在诗的世界中寻求寄托或企望被世人认同，于是多愁多病的李贺走了一条险路。瘦弱的他骑着同样孱弱的毛驴，驴背上的黄布大口袋就是他的诗囊。一路走，一路苦吟，一路寻章摘句，他的诗字字泣血，句句惊魂。沿途所过的荒山野岭，最冷僻的意像，最凄清的景致、最惨淡的心态、最悚然的细节，在他阴郁的眼神审视下，一一芜杂的纳入囊中。冷清秋雨夜，再怎么寂寥，再怎么落寞，也不敢翻检他老人家的诗句，稍一窥视，便秋坟鬼唱，鸱枭凄号;便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古人已远去，但描摹的悲怆和凄清却时常萦绕于我的心底，挥之不去，欲罢不能。我一直在想，很多人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喜欢悲剧？是因为悲剧能痛彻肺腑，给人以一种立竿见影的心灵刺激吧。太平年月，衣食无忧的日子让我们心灵麻木愚钝，所以自然而然的渴望猝痛的刺激来唤醒激发生命激情的火花。悲天悯人的胸怀是精深博大的，“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的超脱境界又是我辈不能企及的。平凡卑微如我，没有怀抱利器，安得怀才不遇之惆怅？不敢奢望安邦定国，哪来报国无门之失意？聚比离多，怎会有黯然折柳之别恨？习惯性的蹉跎岁月，哪来的年华已逝之感慨？不是蕙质兰心的林妹妹，怎会有伤春葬花之情思？……
烦恼无根，忧愁滋生。韶华易逝，镜中容颜日衰，忧愁暗恨催人老！独坐暗夜，我告诫自己：学着宽容，学着珍惜，学着放弃，学着忘记，拥平常心，做熙扰尘世中的无忧人吧！
雨下的心烦，祈祷天公作美，愿明早艳阳高照暖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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