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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我的婆散文
婆的幽幽魂魄早已化做夜空里那颗美丽的星星,永远闪耀在我心灵的上空。因此,我的梦里常常往事重现,花开一般美丽而惆怅。
长哭当歌
婆是在寒冬里走的。当我奔赴老宅,看见她的尸体停放在冰冷的床板上时,我悲愤不已,涕泪如雨。在滴水成冰的早上,婆是该倚在老宅的热炕头上,颐养天年的呀!往日里,邻里、儿孙一进门,她就笑眯眯的、忙不迭地扬手招呼着,催着叫上炕,枕边炕头环绕着她闲话家常琐事,笑语融融,十分散淡安适。尤其是看见她的宝贝孙女回家,她总会悉悉索索地在炕柜里摸出一个大红苹果或几颗核桃,笑眯眯塞在我们手里,催着叫吃。而今,任凭我千呼万唤,万唤千呼,她已不再回应我半声。握住她那曾传递过绵绵爱意,而今已僵冷枯干的手指,我第一次感到被亲人撒手不顾的孤独。瞥见大伯们那含蓄着凄苦和悔意的脸,心里又是一番揪心的疼痛和酸楚。他们真正成了失去娘亲疼爱的孤儿了!把肠子悔青了又有何用?谁能抛开生计之累,日夜厮守在白发苍苍神思昏昏,任病魔摧残如风中烛火般苟活的老娘身边?在寂寞的老宅里,婆将走的前几天,只声声唤娘,她要回家。走时却非常安静,没有执子之手,浊泪凝噎的不舍;她是早早把那尘世悲欢,故恩旧情一笔勾销,任凭它们风吹而云散了。
婆盛殓时,我被淹没在一片哭声的海洋里,只痴痴呆呆地无所依傍似的凄楚。犹如雷闪之后的骤雨,亲人们在掩棺永诀的刹那,都把憋在胸中的苦怨烦难,化作滚滚热泪和滔滔干嚎,淋淋沥沥,痛快酣畅地向亡人抖擞出来:“永难见面的亲人呀!”在此起彼伏的悲鸣里,大妈的哭诉包含着太多的沧桑。昔日的川妹子熬到两鬓染霜,她怎能忘了母子三人飞蓬般逃荒至此,因了婆的一碗吃食,一分怜念而留下,做了一家人,相伴大半生的缘份。母亲因小孙子住院未能见婆最后一面而痛悔不已。生性好强的她遇上当家主事的婆,怎么也有几场红脸戏唱。而真正理解婆欣赏婆的人还是母亲。她常说,没有你婆这根台柱子,哪有你们景氏家族四世同堂几十口子的家业!你爷生性老实,她一个人持家,什么穷愁没熬过,什么困苦没扛过。多艰难的日月都挺过来了,可就是抗不过这生老病死的轮回。干姑的哀哭让人想起婆的热肠。婆年轻时身子刚健,奶水足,为了挣斗口粮,曾奶过几个孩子。只要有缺乳哭着寻上门来的孩子,婆就一定会掀了衣襟解人急难。吃她奶水长大的孩子,自然和她亲如母子。千里迢迢来奔丧的堂姐哭得更是泪人儿一般!她一字一句地数落着自己的不孝,没有为患病的婆梳过一次头,洗过一次衣,没有为婆喂过一次饭,端过一次便……姐姐的悲歌犹如鼓槌砸在所有亲人的心上,唤醒着,灼烫着亲情的良知,令亲人们叹息连连愧悔不已!刚才还借哭亡人而抛洒自己伤心泪的人们一想起有婆的日子,那长哭悲歌越发姿肆,哀音绕梁了。我猛然顿悟,原来长哭可以当歌!而我只是心碎,无法任那狂野的悲歌从哽咽的喉间爆发。
往事重现
夜里,我梦见了漫溢着麦香的小山头,一垄一垄的麦茬地,金灿灿平展展地向山际延展。一时间,记忆中的场景,像一部部无声电影,缓缓地,静静地,展示着往日那动态的画面。我像个快乐的小甲虫绕在婆的身边,同她一块爬坡坡,过沟沟,去山上拾麦穗,平原上的麦穗早就被我们拾光了。即使是去山里,婆依旧麻溜如风,步子刚健洒脱。别看我那时小,可拾起麦穗来鸡啄米似的快活,乐得婆一个劲地夸我:“娃娃勤疼死人,娃娃懒用鞭子赶!”拾得累了,婆孙俩就找个阴凉地歇息。啃几口干粮,喝几口凉白开水,然后我就依在婆的怀里,嚼着麦杆,眯着眼,听着耳边鸟语啾啾,虫鸣叽叽,缠磨着婆讲故事。婆抚着我的头,给我讲山里的五味子何时熟,哪里的韭菜最好摘,萤火虫怎样打着灯笼在河岸边聚会,寒家老鸦一溜溜怎样在雪地里觅食……见我真要睡过去了,婆就吓唬我说,一旦睡着了,什么野蜂呀,毒虫呀袭击人,往往蜇得人鼻青眼肿。胆小的我顷刻之间就睡意全无,忽就忆起了婆讲过的狼在夏夜叼走睡在麦场边孩子的故事来。于是,我便去地头间的草丛中折些开得正盛的刺玫花,插在小辫里,也给婆的鬓上插一朵,再盯着婆那张麻脸看半天,婆神态平和地笑了,说:“脸刻着字呀!”我接住说:“不,脸上绣着花的。”婆的麻脸是小时候出痘时不小心感染留下的。别人看着丑,我也私下里为婆悄悄叹息过,不知婆是怎样在别人异常的眼神中挺过来的,她小的时候可曾对着着镜子落过泪?有一次我和邻居的孩子拌起嘴来互相对骂,忽然她就骂了一句:“你婆是个丑麻子。”骂毕,竟一脸得意!而我竟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地呆在原地,眼泪流了一脸,心里恼恨这个吃过婆烙的柿子饼却讲婆坏话的臭丫头。回到家,我什么也不说,只是缠坐在炕头做针线的婆念古经。有月亮的晚上,姐妹们挤在炕头间,听婆轻轻地哼起:“月亮夜,白花开,有个女孩给谁家,嫁到终南王葵家,王葵爱戴红缨帽,媳妇爱穿绣花鞋……”“棒槌棒槌叮叮光,眼泪滴在石板上,石板开花溅海棠,海棠河里洗衣裳,洗得净净的,锤得硬硬的,打发大哥出门去……”听着,听着,姐妹们就会香甜地睡去。只有我的心头潮起一股酸酸、凉凉的东西雾一般弥漫开来。我忽然瞥见月光下婆的脸上晃动着无数亮点,神奇而美丽!
婆是个大字不识的人,但她的心里却包藏着绵绵不尽的爱!我以为爱就是最朴实的美丽。在凤仙花盛开的季节里,婆总是摘下花瓣,采来枸叶,捣碎花泥给我们一个个包红指甲。待早上起来,手指脚指胭红殷红的,别提有多漂亮!不过谁都会为没有婆小指上那修长的红指甲而遗憾!记得某个夜里,堂兄睡迷糊了,从外面如厕而归,把灶头当炕头爬上去忽忽大睡。婆忍着笑,轻手轻脚抱起他扛到炕上,一点责怪都没有。那时候,受了父母的打骂,我们总把婆的炕头当作我们的避难所。只有婆的手是最宽厚的,她给我们姊妹扎小辫,给我们在寒冬里焐热棉袄,任凭我们夺走她手里的碗刨吃几口……毫无疑问,和婆在一起的时候,我小小的心总是盛满了快乐!婆患病后,神志时混沌时清醒,她还不忘了去果园里,揣几个苹果在怀里,看见小孩子就笑眯眯地从怀里往外掏。望着婆那风中秋叶一样轻飘单薄的身影,我时常心酸难过。爷爷过世早,在婆的心里,儿孙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寄托。而昔日的孩童,都如蒲公英一般在城市乡村的各个角落扎根安家,一年难得几次欢聚。留给婆更多的是牵挂和寂寞。身子硬朗时,婆总会在有庙会的日子去庙里敬菩萨,或者在家里置了香案,摆上鲜花、鲜果敬菩萨,见婆虔诚地跪拜在观世音菩萨像前念念有词,常觉得婆是天底下最温柔好心的老妪。
坐在婆的坟前,任凭思绪在记忆的巷道里捡拾散落满地的花瓣。作为孙女,我无法触摸婆一生的苦难历程,只不忘她的爱,她的善良,她无所不曾承担的坚韧。我已很少回老宅,婆的音容笑貌只有在依稀的梦里再见了。唯愿她的尸骨安息在仁慈的地母怀里,而那坟前的青青草树,相信是她生命的再生,美丽而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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