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仪瑶曲散文

心仪瑶曲散文

　　古耀州之北约百里，有煤乡，曰瑶曲。“瑶”在字典里是“美玉”或“美好”的意思，“曲”字，涵盖九弯十盘，山高岭峻的自然形态。唐朝贾岛有诗云：“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步平，宜是老僧遥指处，只堪图画不堪行。”瑶曲亦大抵如此。

　　瑶曲处在渭北高原深部与黄土高原南缘的夹缝地带，东北高而西南低，雄奇的子午岭犹如横亘于天地之间的一把神斧，把绵绵群山从中劈开，中间形成一条豁亮纵深的谷地。两边草盛木茂，奇峰突兀。吸纳了七沟八岔山泉的瑶水，以滔滔不绝之势，自东北向西南奔流而去。

　　两山夹明镜，一水落彩虹。小城就温顺地躺在瑶河的怀抱。城东枕石柱，西迎香山，北望玉华，南接柳林。立于山巅，俯而视之，城如夜空亮晶晶的北斗七星，街面若星盘，通往山中四周小道，恰似星盘放射出来的束束光芒。近观城如一叶行舟，静静地泊于河湾。城的南北两头，巧若舟梢，街面浑如舟之腰身。漫步城中，只见路随山转，水绕城流，山脚修屋，屋旁植林，林下有影，影子里闪动着忙忙碌碌整田平地的汉子，或晾谷捣衣的村姑。城里冒出的店铺，升腾的炊烟，飘逸的雾霭，放射的星光，相互交织，彼此融合，犹如海市蜃楼的奇丽景观。

　　沿瑶河上溯二里许，眼见一山立于凤凰岭之巅，此山名曰“馒头山”，当地人尊之为山祖。主山形如佛身，宽厚敦实，辅山形似佛首，通圆仁慧。主辅镶嵌，浑然天成。在林遮雾盖，仙气氤氲的凤凰奇峰，又突兀出这样一个形如馒头，圆若星球，明似琉璃的飞来之石，除了感念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多少也得迷信玉华僧圣的慈恩照耀和香山善祖的佛光普渡。馒头山下，瑶水之东，有块寸草不生，平如镜湖的空地，四周植柳插槐，自成一圈，此地名曰“教场坪”。相传乃唐王李世民策马驰车，练兵整军之所。泱泱渭北，沟壑纵横，群峰叠生，偏偏此处生长出这块平似马毡，阔若广漠的奇地，倘非天赐，也得地造。细察形势，瑶水于山脚拐弯处如一勾明月，“教场坪”则宛如一轮新日，水凝山魂，地纳神韵，日月交辉，何等的瑰丽雄浑。眼前仿佛又复活出当年唐王李世民立于馒头山巅，头著王冠，身披战袍，手执锐剑，脚踏万峰，对峙子午岭，检阅教场坪内旌旗猎猎，车马萧萧百万雄兵的壮观场景。大唐帝国的坚不可摧，强大繁盛被浓缩于这方寸之间，伴随着飞禽流莺，行云走雾，传播于塞北大漠，飞扬在江南广海。而今，弥漫在教场坪内的刀光和硝烟早已销声匿迹，空地非但没有荒芜，反到成了瑶曲引领时尚那些“好车族”练手学艺的情钟场所。

　　瑶曲赏景，妙不可言。先看天，于狭长的河道上，蓝的，白的，红里透着金黄的云彩，拥着、叠着、挽着、撵着，堆金簇银，像一条飘逸的宽带子，在山谷上空飞着、舞着，赶仙会似的忙着，乐着；观地，有农房、果园、池塘、水坝、鸡舍、羊栏、牛棚、猪圈、菜畦、田畴，一层一层，沿坡顺河，次第安落，由下往上，倒退着逐渐变宽，形成“V”字状的山村生活景观长廊。眼前梨花雪白，桃花粉红，油菜金黄，蜜蜂嗡嗡喑喑，蝴蝶翩然而至，于花间草丛，做着它们最擅长的舞蹈。瞧，群羊忽悠于山间，似白云朵朵；听牛铃，萦绕于耳畔，如踏归的牧歌。银白的鹳，也大大方方地落于河岸，揶揄那池塘里的小鱼虾。就连坡边一只只大公鸡，也仰起脖子，一声接一声的长鸣，赛腔似的一个比一个响亮，瞅见漂亮的鸡妈妈，就毫不害羞地追过去，扑闪着一对大翅膀，将鸡妈妈拥抱在身下，地上立刻灰飞土扬，大公鸡又“咯咯”地叫起来，为自己完成生儿育女的壮举喝彩。

　　若有闲情，山中“悟”松，亦不失雅兴。出小城，沿坡路上行至半山疏林，身旁即有松槐作陪。方石之上，采一壶山泉清水，煮一杯袅袅升腾的香茶，拂灰舒筯，安心静神，竖耳，听山风徐徐，松涛哗然，仿佛身上有一种“铮铮”上窜的刚毅骨节在暗然生长；闻，松香入鼻，沁人肺腑，如侵，如袭，如抚，如慰，体内突生一种吐故纳新的原始生命张力。观，城在山底，山在水上，松盖如伞，青绿似毡，群蜂在舞，莽原在驰，一种非人化的纯粹、自然，阻隔了风尘的喧嚣，心灵之翼可以轻松从容地扩张，此时，一种参禅的情在融入，悟道的心在追寻，文明时代被疲惫折磨的灵魂仿佛在升华，在超度，趋于空无，最终而回归清爽平静。

　　瑶曲无玉，虽有失憾，地下生金，却名不虚传。在四沟八岔丛林密布的地层深处，埋满如海似洋的滚滚乌金，来自山外的运煤车，日夜不息的朝山里钻。傍晚时分，装得满悠悠亮生生的炭车，事先约好似的，马不停蹄地朝瑶曲城里赶，如龙的长队，过队伍的一般热闹，与瑶水同步平行的流动，连风里也多了那种浓浓的煤香和，用心才可感受的黑色景致与灵动。就因煤，火了瑶曲，热了小城，富了乡亲。煤是瑶曲人生命和生存中一种必不可少的元素，那种炭火一样“呼呼”上窜的热力与生机，时时显彰在小城的角角落落。商铺楼宇齐刷刷地从河畔、沟沿、坡边冒了出来，高的、矮的、白的、灰的，比着个头，炫耀着气派。开店卖饭的，补胎充气的，休息住店的，收鸡贩蛋的……车水马龙，人气兴旺，甚为热闹，煞是火爆。小城的繁盛，自然引来了本土十里八乡的山村佳丽，也招来了天南海北寻机发财，游玩散闲的佳宾。街心的“常来聚饭庄”，不仅有当地山乡诸多的特色小吃，乔面饹饹，酸菜鱼鱼，苜宿麦饭，也聚会了多位清纯质朴，笑靥迷人，身上依然残存着土香土色的农家靓女。当穿着中式小衫，长发细腰的山乡美媚，托着菜盘，柳样地穿过回廊，满面春风地飘至客人眼前，就像檐下镂空的窗格里走出的一群大唐女子。那样的感受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了。难怪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支教团来耀州讲学之后，不去高雅气魄的宾馆，吃稀世珍奇，偏要尝尝那名不见经传的山乡“削削”，“苜蓿麦饭”。

　　现在你不必为路的艰难大伤脑筋，唐朝贾诗人从前的描述，早已增添了新版本，今到瑶曲，南北通途，有美景可赏，有美餐可食，有美媚可看，既能澄怀静虑，亦能澡血精神，岂不算作生命里的至美。这下，列位看客也该心仪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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