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乘凉散文

夏日乘凉散文

　　夏天到了，我突然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夏天。乡村的夏天总有一段时间是特别热的，那年头不要说空调了，连电扇都没有。我妈妈早有准备，蒲扇刷洗得干干净净的，每人一把，热得受不了时自己摇动扇风。

　　白天大人们总是忙忙碌碌的，难得吃中午饭的时候歇一晌，摇两蒲扇，就靠在老旧的太师椅上打起瞌睡来了。我最喜欢的是傍晚时分，提半桶凉水洒在院子里，压下要蒸腾起来的热气，爸爸也会用稻草或树叶缠上个烟把子，放在角落里点着了，让烟在满院子里熏起来，蚊子全跑光了，我帮着妈妈把竹床抬出来，放在院子中央。夜幕慢慢拉下来，院子里的灯泡拉亮，乘凉的幸福时光就来临了。

　　爸爸妈妈也没啥事情要做了，一人提出一把木椅子坐在竹床的外围看看星空，聊聊天气、庄稼、猪、鸡、牛等，有时也看我和弟弟在竹床上瞎闹着玩，大声说我们两句：“月儿，星儿，不要再打闹了，刚洗的澡别又冒出一身汗来，那算是白洗了！”妈妈有时会靠近一点坐，给我们打扇。我们也怕澡白洗了，就会安静一小会儿。

　　蝉在院外的柳树林里使劲地叫着，“知了！知了！”，和远远近近的蝉鸣合成一片，感觉那是遥远的部队音乐，没有像白天那么吵得让人心烦了，因为夜晚的空气真的凉爽很多，没有明晃晃的太阳光了，人心也安静了不少。

　　我最喜欢的还是外婆到我家的时候，因为大人们聊着聊着就会说起故事来了。我会把整个竹床都让给弟弟，搬出家里最小的一把椅子坐着，聚精会神地听故事。外婆会讲的故事很多，又不会像爸爸妈妈一样地动不动就烦我，就是她讲那些以前村庄的古老轶事我也喜欢听。有时也会讲到鬼故事，听得我背脊凉飕飕的，椅子不断地往大人中间移动。耳朵却放不下不听。

　　记得有一次，外婆讲了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户人家，大半夜里女人肚子痛，要生孩子，邻居和接生婆都来了，灶堂里还炖着半土罐肉汤。他丈夫还在走夜路往回赶，快进村了，路过一座坟前，看到坟头上端放着一把椅子，一个长头发的人面朝里坐着，黑乎乎的影子看得异常清晰，他丈夫好奇，老盯着看，突然那东西就回头了，火红的舌头吊得老长，两眼冒着绿光，他丈夫差点就昏过去，撒腿扑地地狂跑到家，女人就快生了，接生婆让他去把灶膛里的肉汤盛点喂给女人喝，他穿过长方形的厨房向灶膛靠近，突然觉得梁上有什么东西，一抬头看，是女人的长头发，一个穿碎花上衣的女人坐在梁上正背对着他梳头呢。浓黑的长头发从梁上垂下来，一飘一飘的。他想着老婆孩子正在要紧时候，赶紧去把土罐子拿了出来，往房里跑，再看一眼梁上，什么都没有。原来，刚才真是眼花了。

　　汤一进房，小孩子“哇哇哇哇“的哭声就出来了，婶婆眉开眼笑的说：恭喜你呀！得了个大胖小子！木栏杆的窗外有锣鼓敲了起来，邻居张二姐拿着一把桃枝，对着窗棂子一通乱抽打：“走了，走了，别在这里瞧着了。”

　　外婆说那坟上的，梁上的，窗外敲鼓的都是一个卖花女，卖花女也是一种鬼，是生孩子时死掉的女人变的，她们总会在阳间的女人生小孩时去看热闹，有时还会找替身，要了女人或孩子的命或是母子双亡的，不过要是屋里阳气旺或是有阳气重的男子在身旁，她是近不了身的。

　　我正听着呢，爸爸就说：“月，你去厨房把小桌子上那杯沏好的茶水拿出来给姥姥喝吧！”

　　我家的厨房是在后边的，大门进到一间长长的堂屋，左边一扇单门，右边一扇单门，那是两间外边房，一个拱形的门进去往右手一拐，又一扇单门，那是里边房，厨房要进到拱形门后走一小段长廊才到。屋后是靠山的，树叶的黑影会从厨房的窗格子里透出来。我不想去，半天不移动。

　　“这孩子，堂屋和厨房的灯都是亮的，灯火通明的，怕什么？我们还这么多人在这里坐着呢？”爸爸说。

　　我站起来了，迈着小碎步往屋里走，明明才到堂屋，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太安静了，并且只有我一个人了，爸妈姥姥他们简直是在万水千山之外了，石头水泥做的圆形拱门后面会不会坐着一个梳头发的女人呢？等我一进去就会伸出红舌头来呢。

　　“鬼来了！”

　　“啊，哇哇哇哇。啊！哇哇。”

　　爸爸突然喊了一声，我吓得嚎啕大哭，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妈妈走过来抱起我来，拍拍背说：“孩子，不怕哈！不怕哈！你的个爸爸哇，看着你胆小还在那里瞎闹喊。”边说着，就把我抱到椅子那，坐在她怀里，爸爸进去端茶出来，双手捧给外婆喝。

　　外婆说：“小孩子不能吓哈，会吓破胆的。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我爸爸在一旁傻笑。妈妈说：“看你把娃吓得啥样了？”

　　爸爸走到面前来，笑眯眯地望着我说：“月儿，我那么喊一声，你真吓着了吗？”

　　“当然了，本来我听故事时就害怕了，一直想着那些，你突然那么大喊，我以为真是鬼来了。”我边抽噎边说着，一边揉着红红的眼睛望他两眼。

　　“都是那些说故事的人瞎编的，人死一阵风，世上根本没有鬼的。”

　　可能爸爸说的很对，可我至今都是半信半疑的。

　　外婆说：人有三个魂魄，死后一个守在坟前，一个照看屋子和子孙，一个就四处游荡，随时去看看他们想去看的人，还会变化成小鸟、蝴蝶之类的。

　　后来外婆过世了，我每次乘凉，看到有一只黄色的半大蝴蝶从院门的砖墙外飞进来，就觉得那是外婆过来了，它总会在我的椅子旁边轻揉地扑扇着翅膀，绕来绕去的。

　　现在，夏天还不是很热，等过一段时间，我想把爸爸给我备的嫁妆——竹床翻检出来，擦洗干净，到伏天的时候搬到楼下去，带着孩子们一起，好好地乘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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