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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忆父亲的散文
今天是父亲的祭日，时间过得很快，父亲去世已有十余年了。十多年前的那天和今天一样，天空飘着小雪，很冷。听人说，生前信奉主耶稣的人在死后都能上天堂去享福。可是我的父亲在生前没有这个信仰，所以有时我也在想我的父亲现在在哪里？生活的好吗？我非常地了解我的父亲，他是一个非常善良、正直的老人，我相信神也一定会眷顾他的，希望父亲在那个世界一切安好。
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我和父亲独处的时间最长了，所以和父亲的感情很深，自然父亲留给我的记忆也是最多的。
小时候家里都很穷，从我记忆起，父亲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工厂上班，但是却不经常回家的，因为要经常加班。所以父亲能够回家是我最盼望的，当然说实话，不是因为想父亲了，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每次父亲回家，总爱买上两毛钱的炒花生，用他的天蓝色的大手帕包裹着，系在自行车的车把上，这是我最挂念的。可是每次父亲总是把它举得高高的，让我够不着，总得把我急哭了才肯给我，而且还得叮嘱我少吃点，给哥哥、姐姐留下点。父亲宠爱着我玩，可能与我当年太与众不同了吧，因为那样贫穷的年月，我居然还能吃得一身膘。以至于父亲后来经常拿我开玩笑，逗我玩。
一天晚饭，一家人围在桌子的四周，父亲乐呵呵地看我吃饭，嘴里说着：“别吃那么快，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嗯，吃饱了。”“蛋，去拿把刀来”，父亲喊着哥哥的小名说着，哥哥好奇地问：“拿刀干什么？”“拿刀杀小梅，用来包包子吃，香得很。”父亲不紧不慢地笑着说。说实在的，小时候我见过父亲杀过鸡，天哪！吓死我了，当时我吓得嗷嗷大哭。父亲一下乐了，“逗你玩的，谁让你吃得像头小肥猪。”也许是我长得胖乎乎的可爱吧，也许是因为吓着我了逗乐了他们，一家人总爱有事没事地说着父亲说过的话，一天到晚的总要拿把刀要杀我包包子吃，我当时很小，所以每天被这真不真假不假的玩笑吓得我提心吊胆的。
有一天，我吵着让父亲带我去他上班的厂子里玩，父亲说：“玩可以去玩，但是怎么带你去呀，你坐在自行车后座，我不放心，坐在前面时间久了，老坐在一根杠子上，怕你受不了，等等吧，我想办法。”
父亲找来一块木板和一根棍子又借来一把锯子，我不解去问父亲要这些干什么？父亲回答：“做好了你就知道了。”看见父亲把木板锯成了一个半圆形状，把棍子截成两根大约一尺来长，用钉子竖着钉在木板上，两根棍子中间隔着一条约两指宽的距离，父亲把他的成果往自行车上一放，指着告诉我，“看，我给你做的自行车板凳，这样你坐上面就不累了，”“啊，太好了，”父亲又找来一条绳子把棍子的另一头系得紧紧的、牢牢的。父亲把我抱在小板凳上，那时非常兴奋，坐在前面的位置，目光朝着正前方双脚来回荡漾，双手握着车把，感觉是我在驾车带着父亲。
那时父亲的杰作，在我们周围很吃香，经常被人借去用的。
父亲带着我，一路上都在给我做解说：“我们是在往东走，看前面不远处是火车站，那是濉溪的一座大火车站，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坐火车。那火车开得可快了，火车里面就像屋子一样，坐在里面稳稳妥妥的。”“你怎么知道？”我插了一句，“那是因为我坐过，前两年出外去学习时，就坐的火车去的。”噢，父亲接着讲，右拐是口子街，这可是濉溪最大的街道了，你看，卖东西的非常多……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穿梭在拥挤的人流中，嘴里还在不停地解说着。
到了工厂，父亲换了工作服去上班，然后又叮嘱我在他的宿舍里玩，不要到处乱跑。我点头答应着，父亲的宿舍房间不大，里面铺着一张床，简单的被褥但很整齐，床前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个黄色的茶缸子，有一个盖上盖子的小瓷杯，我好奇地打开盖子，哇！很难闻的，臭哄哄的，什么呀，赶快盖了盖子，坐在屋里静静地等着父亲。
不知到啥时候了，父亲推开门进来。左手端着一盆大卷子，右手端着一碗豆芽菜，看得出上面还有几片肉，闻着都香。“饿了吧，快吃饭。”父亲说着，把豆芽菜递给了我，又给我一个大卷子。自己则一手拿馍一手去拿桌子上的小瓷杯，我问父亲那是什么，臭哄哄的，父亲说那是臭豆腐，虽然闻着臭可是吃起来却香，好吃，就这样我们各吃各的。
“师傅”，父亲的一个徒弟进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后说：“我说师傅今天怎么大方舍得吃肉呢？原来是小妹妹来了。那你们吃饭吧，我也没事。“徒弟说完走了，当时我不理解，仍只顾自己去吃，现在想起来那句话，感觉鼻子还是酸酸的。
后来母亲又生下了小妹，当时父亲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不高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那时我不懂，长大了才知，在农村需要劳力的，男孩子少会被人看不起的，家里就哥哥一个男孩子，妹妹的到来的确让父亲又失望了一回。几经周折，父亲找到了离小姨家不远的一户人家，那家人家连生了两个男孩，现在想要一个女孩子，可如今又生了一个男孩，也发愁，也不知道是谁在中间给牵的线，两家大人决定换孩子，为此，大姐还哭了好几天来，因为妹妹在刚生下时非常漂亮，她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双眼皮。大姐给她起了一个名叫“美丽”，就这样看着父亲把“美丽”抱走了，又抱来了个小弟弟。父亲的愿望实现了，可是家里人没有一个人高兴，一家人几顿都没有吃饭。
过了几天，不知这事怎么让小姨知道了。她来到我们家给父亲大吵大闹，说什么也不答应，让父亲赶快把孩子给换回来。并警告父亲：以后想和谁换跟谁换，但前提是就不能在她的家门口换，她听到孩子哭心里难受。就这样，小妹”美丽“又被抱了回来。时间长了，父亲习惯了，接受了，也一样像爱我一样的宠爱小妹了。
很快我上小学了，在我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男孩子的特性。也许是因为这吧，我很聪明。上小学时我是父亲的骄傲。因为家里姐妹几个在求学路上，就只有我给家里挣来过奖状。而且不只一张，在小学毕业那年，我一下子给挣了两张回来，着实让父亲高兴，也许是因为我有着小学的辉煌吧，父亲对我的学习总是很放心。
上了初中以后，我非常贪玩，直到学期结束。成绩单到手后，才后悔。无法向父亲交待，我那几天一直紧张，担心，害怕。虽然父亲从没有打过我，但我也不知该如何向父亲撒谎。后来，我还是照我的计划去做了。去骗父亲，我把成绩单从中间分成了两张，因为成绩单的左半部分都是打印字，而右半部分只有很少的打印字，剩下的就是分数。右面的部分我可以去伪造，左半太多了，我怕露馅了。那天下午，我都在家练字，练那种小小的，打印字。
第二天，父亲不上班，看见我没有上学知道放假了，问我要成绩单看一下。我左手拿着半张原件，右手拿着半张高仿。对父亲说我一不小心把成绩单给撕烂了，左半没有用的，右半是分数，那时父亲已近六十，眼睛已花了，看得出，父亲已被我蒙混过关，“还行，都是八十多分，下次努力学习，争取咱家也出个大学生啊。”父亲满意的表情，令我难忘。我现在想，那时真该抽我两巴掌的。最终我还是没有把控住的玩心，辜负了父亲。
初中毕业以后，在离家很近的厂子上班，那时父亲也已退休，在家做点小生意。哥哥、姐姐总爱玩，我跟他们不一样，爱宅在家里，所以跟父亲相处的机会和时间也就多了许多。
父亲是一实在人，平时话也不多，父亲爱抽烟。每天一包，不抽贵的，那时只抽四角钱的小团结香烟还是批发价。有时候我也劝父亲少吸点，年龄大了对身体不好。父亲总是微笑着说，没办法，一辈子就这么点习惯，到老也不能改了，就好这一口。这一天要是不吃饭，能过得去。若是不抽烟那得多难受啊。父亲说，他比爷爷好多了。我的爷爷去世的很早，我没有见过，父亲也很少提及他的。“你爷爷年青时好赌，家业都被败光了，没到三十岁那年，一连赌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你奶奶也管不了他。最后你爷爷就那样废寝忘食地死在赌桌上的。你奶奶拉扯我一个，吃了不少的苦，唉，现在一想，其实我也败家的。这一天四角钱，十天四块，百天四十，一年下来也能花去一百多块来。要是这一百多块都买猪肉，那可够咱家人吃上一个月的了。”父亲详和的说着算着。“若真是吃上一个月的猪肉，那还不得吃够，再说了，我都这样胖了，才不吃呢？”我回应着父亲的话，“你呀，不算胖，你打小就这样胖乎乎的，你忘了，小时候我整天要拿刀杀你包包子吃吗……”引来一阵哈哈大笑。父亲接着说：“你要不吃猪肉，给你买件新衣服也好。”我不喜欢穿新衣服，我觉得穿旧衣服心里踏实，其实我知道，我对穿新衣服一直心里都有一个结。对谁也都没有说起过。（在《裙子情结》里我提到的事情，我讨厌邻居大姐对我穿新衣服的嘲讽，从此不喜欢穿新衣。）
“唉，在你们几个孩子中，最让我放心的就是你，你比他们几个都会过日子。从不乱花钱，要是有一天，你们也过上了我们过去的苦日子，到那时你可别借粮给他们几个败家子。”父亲开玩笑地说着。“唉，女孩子大了，该穿就穿，买几件自己喜欢的，不过过日子还是得精打细算的，阴天晴天咱不知道，可是口袋里有钱没钱咱得知道。过日子实在些，需要考虑长远些。也不能挣一个花一个，真要是遇点事的怎么办？所以平时能攒点还是得攒点。应急，遇事咱不愁，也不用欠人情。”
经常和父亲一块闲聊，唠着家事。但父亲交待我最多的总是说，他这一辈子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去世早，他除了这一家子外，就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他希望我们姐妹以后互相帮助，不团结的话不说，不团结的事不做。他总说，家和万事兴，我们几个要是能抱成团，别人也不会欺负我们的。这是父亲的心愿，也是父亲的阴影。当初奶奶一个寡妇人家拉扯父亲是受了不少的苦。所以才有父亲由衷的感慨。我懂的父亲的用意何在。我也会将维护父亲的心愿，也会将这个心愿在我的后代身上得以延续。
在经历了两年半的时间，我终于要嫁给那个《爱情传奇》中的小男孩了，他也是我《盗版的高富帅》的主角。我知道父亲并不是完全的中意，总觉得这人女婿个子矮了点，觉得我亏。可最终还是同意的，因为小男孩的真诚打动了他，他相信我跟这个小男孩过日子，不会挨打受气的，会让他放心的。
二月初六是我的吉日。一大早的家里来了许多的客人，坐满了屋，可唯独不见父亲的面，我不解。我找了一会父亲，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父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个人静静是坐在那里，目光呆滞，表情默然，一脸的失落感。
“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问道。被我这一问，父亲转身，一脸的惊恐，赶忙乐了说：“我没事，没事，我嫌人多，吵，到这里躲清闲来了。”“大，有你这样的吗？今天我结婚，你不忙着招呼人，还到这躲清闲，不行，快来招呼客人。”我拉着父亲走了出来。
门口的鞭炮声响了，接亲的车子来了，一大屋子的人开始热闹了，忙了，也乱了……
男方的主事人招呼我们抓紧时间照像留念，一些亲人挨个照像，这时我才想到父亲。父亲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我面带微笑，我拉过父亲一块坐下，我看着父亲眼里噙着泪花。笑得腼腆，我握着父亲的手，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因为这张照片是我和父亲唯一的合拍。
摄影师嘱咐我一会上车前在车门处稍做一停留。他要抓拍几张照片，说这个效果很好的。我应允着。吉时到了，主事人招呼我们动身。
我那个盗版的高富帅一手牵着我的手，一手给我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慢慢地伴着鞭炮声、祝福声，缓缓地来到婚车旁，如摄影师所说的那样，我停下。任由摄影师如何抓拍，我的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父亲。我努力地在人群中找寻着，终于在一个缝隙中我发现了父亲。父亲被挤在人群的中央。只露出了面部，我看见父亲一脸的怅然，没有一点笑容，但眼角有一滴泪花在那垂着。和父亲对视后，父亲转身走了，当时我心里酸酸的也有许多的不舍。
第二天，从婆家回门，见到父亲。显得很亲切，但没有说什么。母亲告诉我，昨天婚车走后，父亲一直都没有说话，中午饭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吃。早早地睡了，半夜醒来，自己嘟囔着：“唉，这个闺女终于嫁出去了。”听到母亲说这一句，我懂父亲的意思，不是父亲忧愁我嫁不出去，而是他不舍得我嫁出去。听到这，嗓子里一直哽咽着，心里的很多话总也说不出口。
我结婚后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父亲也经常来我家串门子，他很少在我家吃饭，来到看看稍做停留就回去了。我懂父亲的心，他不放心，怕我做个受气的小媳妇。
每逢过年、过节，我和哥哥、姐姐他们一样，带着自己的大人和孩子回娘家。这一天是父亲最高兴的日子，他早早去菜市场买回一大桌子菜，任由我们撒欢地吃，他看着子女们，孙辈们。那是由心而生的幸福和喜悦，是掩饰不住的，他也不想掩饰。这是他的骄傲。这一大家子人是由他发展的，是他的成果。他认为他的家族由他壮大了，从此不用担心受人欺负了。
这种幸福的日子没有陪伴父亲多少年，在我结婚五年后，二闺女不到一岁时，他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吃什么吐什么，去了多家医院也没有查出病因。父亲到了最后的日子已经很瘦很瘦了，父亲向家里人提出想到我家来住两天，大姐说，那怎么行，小梅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大豆不懂事，小豆不会走，怎么能照顾你。不行，再说，天又太冷了，别再折腾了。我想也是的，那时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就没有坚持父亲的想法。
真的对不起，这一生没有对父亲做过什么？因为当时的境况，最终没有实现父亲的想法。半个月后那天，天很冷，父亲走了。心里觉得亏欠父亲许多许多，这一辈子都不能偿还了。也许是老天也觉得父亲走得早了些吧，那天，飘起了雪花，把整个世界笼罩得更阴霾了许多，那一天是个令人伤心、难忘的日子。
父亲一生没什么本事，他只想把他的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地拉扯大，父亲一生勤俭不舍得吃和穿。每逢父亲的祭日，我们几个都会给父亲送很多的纸钱，大姐也总是边哭边嘱咐：“大，给你的钱多，别再像过去那样会过了，该吃就吃……”
不知父亲能否收到这些钱，也不知父亲能否听到这些话，不知该对父亲如何去表达？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父亲，愿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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