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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张屠夫散文
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是则寓言小故事。原是指张屠夫用武力垄断屠宰行业,不但强买强卖而且缺斤短两肉上还有毛。并常常自夸“没有张屠夫,就没有猪肉吃”。不少人觉得有道理。一天,张屠夫暴病身亡,有人就想:坏了,这下可没肉吃了。没成想,街上却出现了更多卖肉的,肉好价廉且没毛。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都是张屠夫在这里面作怪啊!
这样的寓言,传到乡人嘴里就成了比较口语化的“死了张屠夫,吃不了带毛猪”,意思即:不管离开了谁,照样能把某件事情干好!而我在吃着从超市买回的猪肉时,其实是在怀念“张屠夫”的,不过这屠夫不姓张,而姓苗。怀念的原因,是每次买回的猪肉上常会有未刮净的毛。
十一二年前,我去屠宰场参观过,亲见了他们宰杀生猪的场面,并因此知道了我们平时所买猪肉上常会带毛的原因。那是一个县里的定点屠宰场,我知道他们的设施并不算先进,但可以想见的是,这样的单位设施应该都大同小异。
十几头猪被挨个赶进待宰区的铁栅栏内,等待他们的是高压电击。一个工作人员手持了可以放高压电的长杆,猪被赶进来后,对准它脖颈的地方,触动开关一击,那猪瞬间便被释放出来的高压电弧击倒在地上。来不及做过多的抽搐,那电棍又会在它身上一翻击打,猪儿便四肢紧绷僵直了身体,再无一丝丝动静。
击倒后的猪被从脖颈下方捅刀放血后,工人用电动绞车的钩子,将它从腿脚处挂了投到热水锅中泡烫,那边依旧对被次序赶进栏的生猪施着电刑。待那只猪被电倒放了血,这边大锅内的猪也被烫好,依旧被绞车钩子拖了,提到一个类似于搅拌机的机器里去,一番翻滚响动,再出来时便是一只白生生、赤条条的猪,只是在那被电击打过的地方,你能清楚地看到一片青紫的印痕来。
被机器脱过毛的猪,其腋下、脖颈、头脸等褶皱多且柔软的部位,毛不能被完全脱净。这边接续的工人对未脱净处大致手动刮上几下,便用铁钩将其挂在架子上进行分割肢解。肢解剖开后的两扇肉被例行公事般地打上蓝色的检验检疫章后,这些肉、内脏下水等物便会被商贩们拉走进行售卖。一头猪也由此完成了从生猪到猪肉的转变,只待需要的人买了回去,做成各样的菜肴,成了我们腹中的餐饭。只是这制作的过程中,常会被猪皮上那或多或少的猪毛所困扰。拔,使用了浑身解数,也未将其拔干净;不拔吧,心理上又感觉犯膈应。于是,便想起家乡那长得五大三粗的苗屠夫,以及他将猪杀出来后,那在杠子上所吊着售卖的,一扇扇干净无毛的猪肉来。
苗屠夫名曰金钟,绝对的人如其名。只屑远远地一瞥,一眼你便能认出是他,绝不会错。其人脸生横肉,身形魁梧;眼睛虽小,却因常年杀猪动刀无数而不怒自威;腰阔三尺有余,双腿似木柱,看似肥胖,却孔武有力,往那儿一坐,绝对似金钟一尊。他时常着了那身油腻腻的蓝布衣服穿街而走,手里拎着的便是那泛着白光的杀猪家伙什。除了相熟的,见面尚且打个招呼,其它人等,无不自先躲了远远行走,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对方,惹来祸端。
金钟本是小镇食品公司员工,自我记事起,他便以杀猪为生。小镇食品公司徒有其名,名字虽叫食品公司,却不生产任何的食品,专以收生猪杀了售卖为业,现在讲来,其实就是镇里指定的牲畜屠宰场。他在那里早上四五点上班,上午十点前便收了工,自己私下里为一些农户家杀猪挣个外块。所以,他家院子里的空地上便是自己私设的屠宰场:一盘泥火,一口大锅,一块大石板,一副木制三角架。石板的前端,早已经被血污浸染得辩不出原来的样子,可想而知经了这块石板曾杀过多少猪。
金钟杀猪最得力的帮手是他的儿子。那儿子叫建松,身形虽不及金钟魁梧,却因可以时常吃肉的缘故,长得五大三粗,全不似同龄人的面黄肌瘦。仅他那胳膊伸出来竟可以与我们的小腿粗细相比。据说他还吃生肉,猪杀死后剌开,他手起刀落,一小块儿尚冒着热气的生猪肉便丢进了嘴里,嚼将起来,其状甚恐!直让一旁观看的妇孺心惊肉跳。
乡人杀猪,自有一套自己的特有的模式。谁家的猪要杀,与金钟提前约定好后,便自己设法用麻绳拴了猪的两条或是一条后腿,用小木棍子轻打着赶了来。不知是那猪闻到了同伴们的血腥味,还是从现场的气氛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或者也可能就是从金钟那凶狠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机,猪到了这里便骚动不安起来。任你怎样敲打,就是不肯再往前行,怀着惊惧不安,虽被绳扯绞了后腿,依旧绕场子转动着。金钟父子哪儿容得它这般撒野,窜过去趁猪不备一把攥住它的后腿,只用力的提,那猪便趴在地上。猪还未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儿子建松已经扑将过去,用膝头死命抵住猪的脖颈,手扯了猪耳,将猪摁在地上动弹不能。一旁的主家及时拿了麻绳将猪的四蹄通通捆好。这被五花大绑的猪便只有干嚎的力,而无挣脱的可能,虽竭力嚎叫着,却依旧被众人抬了置在那石板上。
猪似乎在冥冥中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即将降临,在恐惧中声嘶力竭地嚎叫着。此时,再看那建松,不知何时便已经拎了根虎口粗细的木杠子过来,对着猪头狠命的一击,那猪便晕死过去,再无声响。此一过程被打他行话称为“打闷杠”。而他的父亲金钟则早持了尖头弯背杀猪刀,拎起猪耳,对着脖子下部就是一刀捅将进去,直插心脏部位,到位后持刀的手再略一转动,那血便顺着刀把,从刀口部位喷涌出来,流进石板头下放着的那个早已备好接血的盆子里。那盆子提前已经放了些水和盐进去,以使猪血能够凝固。
猪被刀捅后,肌体开始有了本能的反应,方才被打晕的头部开始慢慢苏醒。受了疼痛的刺激,尖着叫,扭动着,喘息着。只是它的这种挣扎更加剧了它出血的速度,不一会儿便因血液尽失而无力地瘫软下去,再无一丝丝反应。此时众人方才松了气,只等着杀猪的金钟他们展示绝妙的杀猪技艺。
我将他们杀猪称之为绝妙技艺,也许是夸张了些,但于我们现在的普通人来说,却是无法做到的。放完猪血后,他们便会在猪后脚处选一部位,用刀割开一个小口,然后用一根手指般粗细钢筋做成的专用通条,顺着这刀口一点点捅进去。这捅的过程中既不戳烂猪皮,又要保证通条只在皮下游走,成为一会儿吹气的通道。
平素我们常会把“吹牛皮”挂在嘴边,谁又会知道,这“吹猪皮”竟是小镇杀猪匠人所特有的独门技艺!通条抽出后,金钟便会用嘴对着那刀口憋足了气连续去吹。每吹一下,他的脸都会鼓涨得通红,吹进去后复按好刀口,换口气接着再吹。也由此,我才明白他那一脸横肉的由来,并不是说他生就的那般凶,而是职业中用力的吹气使脸上肌肉增强所致。且不说别的,我们现在很多人连一个弹力稍强点的气球都有吹不起来,若换了这尚连着肉的猪皮,你如何能吹起来哪怕一点点!
他们父子卯足了劲儿,轮换着吹,未过多久,那原本瘫软的死猪,便被他们吹得圆圆鼓鼓。此时,他们拿了细绳便将这腿上的刀口细细扎紧,以不使之漏气。当时我就一直在捉摸,为什么他们就要费了这老劲去吹呢,弄一只气筒来打,岂不省事省力?心里不禁暗想:看来他们是喜欢用这嘴来吹猪的,为的是展示自己的力气和技艺吧。
那边杀着猪,这边要杀猪的主家女人已将那大锅里的水烧开。给猪吹好气后,它便被大家抬着丢进这大锅里,用棍子按动着在这开水里浸泡,泡得用手一扯猪毛就能掉下来时,再将那猪身子翻了过去继续浸泡。那面还在泡着,这边人也未闲,便持了他们专用的褪毛工具快速地刮起来。他们一边刮,一边往猪身上撩着热水,目的是将褪下的毛冲走,另外也能再次泡烫一下,使猪毛能够更干净的褪下来。
看着他们用刮子飞快地褪着猪毛,所过之处干干净净。这时候,我才明白刚才吹猪皮的重要性。本就吹气后鼓涨的猪,这会儿经热水一泡,里面的空气受热膨胀,它的外皮便尽可能地被撑开,上面的毛孔自然也就打开了,这猪毛便会很容易褪下来。而且那原本褶皱的皮肤也会被抻展,极少有藏污纳垢的可能,上面的毛也就不得依存了。
回想起他们那熟练的吹气、褪毛动作,我就在想:这样的技艺该是他们的先辈或师父传授下来的。这可是真正的自生产实践中总结而来的智慧,这智慧里有现代物理与生物学科的有机结合,绝对能够称得上是睿智。虽算不得什么发明创造,可他们用自己的技艺给我们带来了干净无毛的肉,无论看着或吃着都是种享受。
褪干净毛的猪,被他们两人托着用铁钩挂了,吊在木制架杆上。先用快刀割了猪头,再依次去了猪尾、猪蹄,复又从桶里舀些净水冲洗一下,小刀再净些细碎的短毛污物刮干净。一切就绪,你只需要准备两个大洗衣盆,准备盛放接下来从肚子内剖出的下水等物。一个盆内放了猪头、猪蹄、猪尾、心、肝、肺。另一盆则盛了猪肚、小肠、大肠,只是这些东西的翻洗之类活计,需要主人家自己去完成。
猪杀好了,四邻的乡人其实早已经闻了讯息,来采买些自己中意的肉,也有专程来买猪头、猪蹄、下水等物的。各自需求不同,要买多少也自随意。此时那金钟便以职业的砍肉水准,手起刀落,过了秤,那斤两便相差无多,双方皆大欢喜,说笑几句,付过钱自提了往家返去。
至傍晚时分,那一头猪便被买得差不多了,所余下的自家食用,也算是对自家辛苦一年养猪的慰劳。
肉砍卖殆尽,主人尝了卖猪肉收现钱的喜悦,也高兴地给金钟他们结算工钱,说些感谢的话语。他们接了钱,通常也会带了一小块儿中意的肉回去,或是拎一条猪尾而走,算是今天辛苦一天的酬劳所得。这样,晚上他们便可以喝上二两小酒。这有酒有菜的日子,便是他们所最为惬意的杀猪生活。
而主家则会收拾了余下的肉和一应物件,用架子车拉回家去,略一收拾,便会在火上架了自家最大的锅,开始煮骨头、肉和下水等物。而炉火旁所围着的,是他们的孩子了,以及孩子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这样的场景,是现今我们的生活里所不能再见着的情形。你只能从超市或市场里,买上一块儿带着或多或少猪毛的肉,回去慢慢收拾打理。
于是,我便开始再一次地怀念,怀念那个满脸长着横肉,名字叫作金钟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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