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滩散文

寂寞沙滩散文

　　春天的脚步一开始是细碎浸润和含蓄羞涩的。一场雾罩纱笼的犹疑后，阳光有些仗势恣意，撩拨花蕾和芽尖的心事，春意就荡漾起来，像一个体态发育的少女，迅速丰盈曼妙。

　　久处斗室，对春天的感知是窗外阳光的明媚，室内温度的回升。以为春天真的汹涌澎湃，春色满园了。

　　车子穿越闹市，奔驰在乡村公路上。桃花开了，三三两两，点缀着灰暗沉寂的山水，树枝在蓝天下空颓的伸张。几只小鸟在空枝间穿梭过往，阡陌纵横，屋舍俨然，却不见田垄泛碧，山岗青葱。

　　阳光倒是慷慨铺呈，空灵澄明。正是下午两三点钟光景，开窗有些凉意，不开有些憋闷。昏昏欲睡时，车身一晃，拐弯爬上一道斜坡，直插长江大堤。眼前豁然开朗，风光迥异。 宽阔高耸的大堤直指远方，护岸的柳林像条翠绿的丝带飘然而去，颜色嫩得令人心慌，江水退得远远的，瘦得让人担心，缓缓而来，从容而过。堤下大片的沙洲，间或凸起，草色鹅黄，更多的地方是低缓平坦的沙滩，寸草不生，纯净光洁，饱满丰腴。江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既遥远又切近，虽有马达和汽笛声传来，却看不到速度。阳光淡定成平常日子，透出些许散淡和慵懒。对岸的柳林和油菜花色彩分明，层次井然，似乎伸手可及。

　　漫无目的的来，漫无目的的走，偶尔看到堤坡下悠闲的牛羊。江堤永远没有尽头，突然想起微信圈 里朋友的一幅照片和感言：长江多长啊。当时觉得天真可笑，现在身临其境，才知是极具震撼后的喟叹。

　　不知走了多远，停下车来，小心翼翼的走下堤坡，满足对那片沙滩的好奇。却隔着一片沼泽地，说是沼泽，并不见芦苇和水草的踪痕，汪汪盈盈的水清澈见底，明晃晃的的像面镜子，透明的水下有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可能春后涨水了，有人在石径上放置了几块大石头，星星点点的露出水面。踮着脚尖，展开双臂，小鸟样惊恐掠过，双脚平稳地踏上了沙滩。我不曾看过大海，不曾亲临沙滩，想象中沙滩该是金色的，砂子是粗砺的，布满了杂乱的脚印，像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而眼前的沙滩是银色的，细如粉尘，平滑舒缓，丰润流畅。如凝脂，似肌肤，冰清玉洁，让人心生怜惜，不忍踩踏。鞋底小心的压上去，松软柔韧，不像在雪地里那样深陷 。走过的地方，足迹清晰可辨，像一枚枚印章深深地吻在白纸上。抬头看去，偶尔有大小不一形似锅底的圆坑，盛了浅浅的水。水往上渗出尺许，湿迹与渗不到的沙面层次分明。这些坑同样光滑，曲线柔美，像旋风的起点，漩涡的核心，像灵感驱逐下疾走的笔墨一气呵成，一挥而就，不留瑕疵，浑然天成。走近江水，突然感到了江面开阔，铺天呈地。江水哗然，水流湍急，到了脚下，却变得温顺柔弱。回过头来，雄伟的大堤横亘眼前，长城样挺拔巍峨。置身于天地静穆，旷无人迹，如此宏大的自然背景下，突然感到人是如此的渺小，小得如脚下的一颗细砂，如空中漂浮的一粒尘埃。

　　低头缓缓地走在沙滩上，纷乱的心平静了，诚服了，简单了，也轻松了，每一脚踏上去都像在与沙滩对话。这沙滩是由一粒粒细如灰尘的砂粒堆积起来的，它们来自遥远的天边，走过日月星辰，被江水冲刷，被风雨 挟裹，最终在这里安稳下来。想当初，它们一定也是雄心勃勃，踌躇满志，一定是未能免俗，为追求心中的完美，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以致心力交瘁，无以排解，无处安放。它们何曾不想做高不可攀的巨石，山岗样傲然屹立，何曾不想百折不挠，与命运抗争。也许是走得太远太难，也许是经历太多太累，慢慢学会了妥协与放弃，懂得了承受和接纳。与大自然相比，一块石头算得了什么，不如让自己小成一粒砂，借势圆顺，随遇而安。懂得了承受际遇，才收获了平静的心境，懂得了顺应命运，才会享受到生活的快乐。

　　心情像雨水洗过一样空濛纯净，这沙滩更像有了灵性，每一小步，每一呼吸都是沟通。它如一个心性成熟的女人，在柔顺与宁寂中呈现自己的生活姿态，从容淡定的将自己融入自然 。这种融入，恰好展现了高度的智慧和理性的恬静，蕴含了巨大的内在力量，像这长江大堤一样坚不可摧。脚边的江水，一定是受到感染，温柔地舔着沙滩。而江心就不一样，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有无数锦鲤在水中翻搅，如人潮熙熙攘攘，似蝼蚁推推搡搡，浮躁喧闹。也许，它们在忙乱中忽略了这沙滩，也许，它们还太年轻，还没走太远，还不懂得参悟。

　　自己就真的小成了一颗砂粒，小到能在寂寞中享受。但不论多小，还是大自然的一份子。就像尘埃一样坚守内心，享受寂寞，飘飞游荡 ，淡忘目的，淡忘纷扰，一颗心纤尘不染，蓝天样广阔，阳光般明媚。

　　回到大堤上，再次感受到天地的广博辽远，而自己的小，正是依附于这种广博，才有了真实的存在感。这是一件多么享受的事情。是的，与自然相比，长江也是很小的，这样看去，它小成了一条麻花辫，沙滩也是很小的，小成了别在麻花辫上的一枚精致发卡。它们虽然那么小，在宇宙里却各自扮演着独特的角色，依然不可缺或，世界因此精彩纷呈，妙趣横生。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沙滩上，江水边，多了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执手相看，深情中透着纯情。他们一定是被此情此景所感染和打动，在远离喧嚣中看到了生活的深层意义，让生命本真的纯情像发丝一样随风飞扬。

　　这是一幅多美的画面，天地人和谐统一，宁静而安详。我想，这是生活给我的馈赠，也一定是对这个寂寞沙滩的最好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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