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塘散文

故乡的水塘散文

　　《故乡的水塘》，是我公开发表的第一首诗。至今记忆尤深：儿时/曾赤身裸体扑向你/阅读着你的神奇/在你多情的怀抱里/我学会了游泳/幻想着/从长江游到汨罗江/从黄河游到太平洋//故乡的水塘/还记得吗/奶奶的大蒲扇拍出来的故事/爸爸用汗巾擦亮的日子/妈妈用木槌捶出的/喜悦和惆怅……/掬一捧你蓝色的思念/故乡的水塘/我把你装进游子的心房。

　　故乡的那口水塘，面积大概有十亩水田那么大。实际上，它是在田畈上部筑起一道约5米高的土坝，把从三个方向流下来的水贮蓄起来形成的。坝面与全族人居住的那幢建筑的第一重在同一平面，坝中间的底部是一条用砖砌的引管道，并预留了一个引管孔（俗称引管眼），把一根直径10公分左右、高1米的木桩固定在那里，周围用土夯实成一个凸型的土堆。水塘不仅供全村人饮用，还灌溉农田。而且，每年开春蓄水后，村里都派人从外地买来鱼苗，放在水塘养殖，到年底再抽干水塘把鱼捞起来分给各家各户。水塘下面，是一畈肥沃的良田。据族谱记载，这口水塘，应该是赤壁唐氏始祖、元朝曾任湖南岳阳和湖北蒲圻教喻的孟申公长子仁寿公之曾孙锭公（第五世）落迹此地之后修筑的，至今有着近六百年的历史。

　　水塘的上部较浅，阳光明媚的日子，可以看到乌龟和团鱼趴在腐烂的树木上晒太阳。团鱼，又叫鳖甲、甲鱼、水鱼，营养丰富，既是美味菜肴，又是滋补上品。经常有人在生长着各类灌木和杂树甚至荆棘的水塘上部边缘，撕开一个小口子，安装捕猎的机关，猎获团鱼。水塘的下部较深，塘坝的右边修筑了几级石台阶，打下了几根木桩，像码头一样，还设有跳板供人多时使用，全村人都在这里洗衣、洗菜、淘米，过着平静祥和的日子。

　　靠水塘坝右边三分之一的地方，族人们挖了一口水井。一般情况下，只要水塘里有水，井里的水就不会干枯。也许是曾经出现过水井干枯的现象，族人们又在挨着水塘的下面那块水田的田埂上，挖掘了一口水井。各家各户可以按照路程的远近，到不同的水井挑水。记得有年夏天的中午，家里没有水烧火做饭，叫我去挑水，而我却不慎将带有铁钩的扁担掉到了水塘里的那口水井。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晒场上那长长的竹竿，我灵机一动，将竹竿插进水井底部，然后顺竿潜到井底，捞起扁担，再顺竿爬出水井。

　　在我的印象中，故乡水塘里的水，永远是那么的蓝，那么清澈。它沉淀了游子思念的浮华，也给了我一份澄澈的惦念。记不清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还是七十年代初的哪一年，家乡的气温特别的低，还持续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水塘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这下，可把我们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家伙们给乐坏了，大家纷纷到家里拿出松树做的木椅子，两人一组，一人坐在上面，一人将椅子倾斜着在冰面上拖着跑。那此起彼伏不断摔跤跌倒的“哎吆”声，那银铃般响彻天际的笑声，和椅角划在冰上的“嘎嘎”声，仿佛就在昨天。

　　在故乡的水塘里，我学会了游泳。自那年差点淹死，被是族叔的同学救起，我就发誓要学会游泳。那天，我约上二弟，在水塘的那几级石台阶旁边学“狗刨”、学潜水。一不小心，我的眼睛碰到了水中的朽木桩，朽木渣沾在眼睛上，渗着鲜血。二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哭着喊：“哥哥，你的眼珠子被撞出来了。”也难怪，朽木渣是黑的，眼珠也是黑的，二弟初看哪分得清？但我并不畏惧，坚持陆续学会了“仰游”、“抢水”、踩水、潜水等基本动作。如果没有当初的持之以恒，我是不可能从故乡的水塘，游到大海之南的椰岛的。

　　故乡水塘的塘坝，是我们最早接受知识的课堂。族里的心善老爹（我爷爷的父辈）根正苗红，原来在外面教书，“反右”时畅所欲言，被打成“右派”回乡接受劳动改造。他有一肚子的故事，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罗通扫北、聊斋志异，应有尽有。夏日的晚上，男女老少都纷纷从家里搬出椅子，摇着大蒲扇聚在一起，忘却一天的劳累和烦忧，听老爹“讲古”。为防止蚊虫叮咬，族人们还用稻草喷上少量水做成“烟包”，让那冒出的缕缕青烟驱赶蚊虫。在我们还没有走进学校的大门前，老爹讲的那些故事，就有如一盏明灯，指导我们如何分辨是非、爱憎分明，如何忠孝节义、为人处世，让我受益匪浅。

　　每年的腊月，是全村人最高兴的日子，也是我们小孩子最期待的日子。年，越来越近了，养在水塘的鱼可以分到各家各户了。这个时候，村里就会叫人将引管眼掏开，把水塘里的水放到只见锅底状的塘底，然后在腊月二十五或二十六的那天，大家一起下塘抓鱼，再根据各家的公分值，分到应得的分额。大鱼捞到差不多的时候，队长就会宣布：“放野了。”等在塘岸上的我们，就一窝蜂地涌向塘中，用赶蹭赶鱼，弄一些小鱼小虾回家。在那个时候，吃的用的都紧缺，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能在年前弄点小鱼小虾吃吃，也算是打了牙祭了。

　　离开家乡已经20多年了，但维系全村父老乡亲赖以生存的那口水塘，却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其实，江南的每个山村，都会有这么一口大同小异的水塘。那里的人们，亦或有我同样的感触。但于我来说，这既是一种情结，更是已融入血液、无可逃遁和离弃的乡愁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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