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路的散文

上学的路的散文

　　人的一生究竟要走多少路，无从得知，从蹒跚学步到迟暮老年，我们都在不停地走。在我的记忆里，最难忘的就是上学时走过的路。

　　我出生在鄂西北的大山里，大山深处经济落后，交通闭塞，在八十年代，还没有通电，一般的家庭也买不起自行车，山区的道路崎岖难走，就算有自行车，也没办法骑，所以不管大人小孩上街赶集或走亲戚或上学，都只能靠步行。印象中，我也很少上街或走亲戚，但上学必须要天天都去。

　　我们的学校在村委会附近，离我家有七八里路，中间还要过两条河，为了安全起见，本该七岁上学的我为了和邻居家的女儿有个伴，我等了她一年，一直到八岁才上学，邻居家的女孩比我小一岁，叫春桃（化名），我们俩玩得很好，是好朋友。坎坷不平的山路对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难走，只是要过河就有些危险，那两条河有一条河面上架的是钢丝桥，桥面铺着木板，还有护栏，走上去虽然会摇晃，基本还算安全。学校附近那条河就糟糕一些，河面上架的是独木桥，天晴还好说，一到下雨脚下就打滑，特别是结冰的时候更加提心吊胆。每次走在那独木桥上，我总是胆战心惊的，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进河里。大山里的河流，水流非常湍急，浅水处从清凌凌的河水里能看见河底的泥沙，可是水深处却深得可怕，只见那河水变成了深绿色，往河水里扔一块石头，听不到一点响声，就像谭，每次看到那深绿色的河面，我的心里就莫名的害怕，所以从小我从不敢玩水。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就在我们上学的第二学期，可怕的事发生了。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和春桃一前一后地走上了那条独木桥，走着走着，我突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等我回头一看，天啊，春桃掉进河里了。我当时害怕极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她的身体在河里打转，也不知道去找人求救。还好她命不该绝，她的身体顺着河水漂到浅水处被高年级的同学救起，那时好像是夏天，她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了，身体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我敢肯定她也一定吓蒙了。也许是我被吓傻了，我看到她被救起后，也没等她，一个人先跑回了家，到了家里，我还惊魂未定，我告诉姐姐和妈妈，说春桃掉进河里了，后来又被人救了起来。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没过几天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春桃的家长来学校告状，说是我把她推进河里的，还有个叫平的女孩作证。那个平也是我们一个小队的，比我们大一点，当时她根本就不在现场，纯属栽赃。我没做过的事，当然不会承认，于是我就理直气壮地跟老师说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大概当时河边还有其他的人看到过这一切，老师也许去核实了一下实际情况，后来也没再追究此事，要不然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回家后我气愤地对姐姐们说，邻居一家冤枉我，说是我把春桃推进河里的，姐姐知道我不是一个坏孩子，一直都相信我的为人。后来她的家人又跑到老师那儿要求老师保证她的安全，姐姐们也不甘示弱，如法炮制。那一段时间，我俩成了重点保护对象，老师总是安全地把我们护送过河才离开。

　　一场失足落水的风波总算过去，后来姐姐逮着机会质问那个叫平的女孩，为什么要做假证冤枉我，她说邻居答应给她好处她才说假话的。我到现在一直都不明白和我朝夕相处的伙伴春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能她怕家长骂她走路不小心，为了推卸责任，就把罪过推到我身上，还是故意想让我挨骂，究竟她为什么要撒谎，只有她自己才会明白。还有她的家人也是，不问青红皂白，随便冤枉一个孩子。幸好姐姐们都是明事理的人，要不然我可惨了，少不了赔礼道歉挨打。童年的很多人和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唯独还清楚地记得这件事，它终究给我的心灵留下了一些伤疤。

　　后来听姐姐们说，我非常有志气，被邻居冤枉后，上学放学也不等春桃了，自己一个人走，也不害怕，胆子还挺大。现在看来，也许当时还小，不知道害怕。我只记得冬天放学的时候，我会把带在学校的小炭火盆拿在手上甩来甩去，结果有时候得意忘形居然不小心甩到路边的悬崖下面了。只见悬崖下面黑乎乎的，深不见底，怎敢去找，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回家挨骂。

　　一个人上学走路持续了大半年，后来又和春桃和好了，毕竟是孩子，不会一直记仇。后来邻居也主动向我们道歉，春桃也承认当时是自己怕挨骂，所以就撒了谎，我们两家又和好如初。在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家里贫穷，二姐把我带到她家读书去了。自此，我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也没见过春桃和那个叫平的女孩，当年的恩恩怨怨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消散，心中也只剩下对童年美好时光的怀念，只希望昔日的伙伴如今能够幸福平安。

　　二姐嫁在河南，属于平原地区。她们的村庄很大，人口密集，整个村子的人房屋都建在一起。从村子这头走到村子那头差不多有两里路。姐姐家住在村东头，学校建在村西头，待在她家时间久了，我对到学校的路渐渐熟悉。有时我和同学们会从村子中央的大路走，有时会从村子中间走小路，七弯八拐地，一会儿走到人家房子的前面，一会儿走到人家的房子后面。最有趣的是走村子边靠近田地的那条路，那条路有一条水渠，我们喜欢站到水渠台子上玩，也不怕摔跤，还比拼看谁的脚力好，站得最久。有时也会在放学的路上贪玩，几个人靠在麦草堆上打扑克牌，有时还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摘桑葚，回家晚了，二姐也没骂过我，只是问我去哪儿了，叫我以后不要贪玩，早点回家，免得她担心。

　　村子中央的那条大马路，会让我们看到很多新鲜有趣的事。有时会看到有的人家办丧事，出殡的时候，前面的几个至亲孝子，身穿孝服，头戴白布，一边走一边哭，有种九叩十八拜的架势。再往后就是七八个人抬着棺材，棺材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奔丧人群。那哀伤的唢呐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传进我们的耳朵，我们的心里也开始难过，也想哭。

　　有时也会看到有人娶媳妇，一听到欢天喜地的唢呐奏乐声就知道有喜事，每当这时，我们就追着花车跑，想看看新娘子长得美不美。每个新娘子出嫁时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哪还有不美的，于是小小的心里就会幻想，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有一天遇见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能做个幸福美丽的新娘。运气好的时候，我们还能捡到新娘子撒在地上的喜糖，别提多开心了。

　　农忙的时候，就会看到一条条老黄牛拉着一辆辆大板车，在路上运粮食，老黄牛旁边有个男主人在牵着牛鼻子，若是牛不听话，想偷懒，就会给它一鞭子。那黄牛冷不丁地会在路上拉出一坨一坨的牛粪，每当这时我们就捂着鼻子跑得远远的。

　　最有趣的事就是在路上看魔术表演。有一天上学的时候，我看到在一个三叉路口处摆了一张桌子，旁边围了很多人，于是我和伙伴们也去一看究竟。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士，在桌子上放下两个玻璃杯，在左边的一个杯子里放进一枚硬币，杯口向下把硬币罩着，右边的杯子是空的，然后他就把两个杯子用红布盖起来。过了一会，他把红布掀开，奇怪的事发生了，左边杯子里的硬币跑到了右边的杯子里。这时人群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那个男士又开始下一轮的表演，只可惜我们怕上学迟到，不敢再往下看下去。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魔术，幼小的心灵对魔术表演的艺人特别崇拜，觉得他们就像电视剧中的孙悟空，会七十二变。

　　上中学的时候，妈妈嫁给了现在的爸爸，又把我接到了身边。我们家离学校最远，有三十多里路， 靠步行太慢，上学会迟到。于是我又学会了骑自行车，可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总是给我找麻烦，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坏，不是坏在上学的路上，就是坏在回家的路上，要么就是轮胎漏气，要么就是链条断掉，让我烦不胜烦。每个星期一天不亮我就起床，自己做饭吃，吃过饭后借着朦朦胧胧的晨光去学校，尽管这样，我上学还经常迟到。每个星期五回家时，有时车子坏了，还没走回家，皎洁的月光都撒下来了。我的胆子很小，很怕走夜路，总觉得路边的树林里有一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隐隐约约又会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我身后，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可是心里还是害怕，于是我撒开双腿，拼命地往前跑，两眼只看路的前方，不敢看旁边的树林。更可怕的是路边的老坟，每次经过那些老坟时，我就会觉得周围阴森森的，总觉得坟墓里的魂魄在面目狰狞地看着我，吓得我心里咚咚直跳，可是怕归怕，学还得上，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老师看我经常迟到，就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总是迟到，我就把自己的情况和老师说了，老师没说什么让我回教室上课。后来每个星期五的下午，老师都会来检查我的自行车，没有气了，就帮我打气，车子坏了，就推到街上帮我修好，还鼓励我战胜困难，好好学习。后来我放学就很少走夜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自行车在半路坏了，也会摸黑回家，每当我走到老坟边，心里害怕时，想起老师的关怀和鼓励，我就有了前进的勇气。

　　我们那些离学校远的学生，都是住校的，星期一早上去学校，星期五下午上两节课就放学回家，那时一身衣服也是穿四五天，回家再换。初三上学期的那个冬天，有一个星期突然降温，而我却穿着单薄的衣服，最后终于抵挡不住严寒开始感冒发烧。老师知道后，赶紧找来师母的衣服给我穿上，又带我去打退烧针，在星期五放学的时候，特别嘱咐我们同村的一个女生，让她一路上陪着我，把我安全护送回家。谁知回家后我又开始发烧，爸爸就开着拖拉机和妈妈带着我去镇医院打针。到了医院医生一量体温，说我在发高烧，都快烧到四十一度了，留院观察，家里还有农活要做，爸爸就先回去了，留下妈妈照顾我。妈妈就去学校说明我的情况，并向老师请了假。

　　在我住院的那一个星期里，我们班各个科室的老师和部分同学代表轮流来看我，有时他们会买一些水果过来，有时会给我们送来饭菜，还不忘在精神上安慰我和妈妈，叫我安心养病，劝妈妈不要担心。后来我身体康复又去学校继续上课，班主任何老师在吃饭的时候叫住我，叫我先不要去食堂打饭，我们那时吃的菜都是从家里带的咸菜，一吃就是一星期，别说是鱼肉鸡蛋，就是青菜都吃不上。何老师看我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就叫师母给我煮了一碗鸡蛋面，怕我不好意思，何老师亲自把那一大碗鸡蛋面端到教室里递给我，叫我趁热吃。那一大碗鸡蛋面，一半面条一半鸡蛋，接连几天，何老师都用自己家的鸡蛋和面条给我开小灶，我的心里真的好感动，为我有这样一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老师和同学们在我生病时给我的帮助和鼓励，还有何老师那一碗碗鸡蛋面，想起那浓浓的师生情，我的心里就觉得暖暖的，沉甸甸的。

　　我们上学时，条件艰苦，吃了不少苦。但也有快乐的时候，有时会看到路边开着牵牛花，金银花还有刺花，清香扑鼻，还有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路边的美景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还有远处那绵延起伏的群山，郁郁葱葱的树林，错落有致的田地，迂回的山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自然，和谐。上学的那条路，载满了我的欢喜和忧愁，我在那条路上走过了春，又走过了秋，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走成了一个花季少女。

　　那条通向学校的路，是一条文明之路，它让我苍白的心灵变得富足。它让我学到了宝贵的文化知识，明白了做人的道理，它还教会了我做人要善良，要勤奋，要能吃苦，要懂得珍惜今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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