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夜雨寄北的散文

新夜雨寄北的散文

　　夜雨寄北

　　（唐）李商隐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一）

　　是夜，外面大雨滂沱。

　　天下之大，我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未来很长，没有命题。

　　此刻，我在巴蜀。异乡的夜晚，竟是这般惆怅。

　　没有良朋，没有酒友，点一盏青灯，煮一壶孤独，天地仿佛一点一点地变小，小到只能容纳下当日我们分离的那一幕。

　　那天，长安城尚在如丝细雨中酣睡，小道上，菊花残，满地伤。你泪湿青衫袖，扑进我的怀里，像一只小绵羊，呢喃：“隐，答应我，不要走，好不好？”

　　我吻你的头发，吻你的泪痕，吻你的脸，爱怜道：“为了仕途，或者去乡，或者去国，历来都是人生的无奈选择。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你捶打着我的胸口，泣不成声：“可是......可是......可是人家真的......真的舍不得你走......”

　　我轻轻推开你，“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记得盟定终身的那一刻，你那般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我便知道，我掌中所有茧的记忆，你都能懂——相遇，从来不是偶然的事。但是，谁也不曾想到，那夜的废墟，就是我们的皈依。

　　我打开油纸伞，决然走向在雨中等候的马车。

　　你追出门去，在背后喊我的名字：“隐......”那是你心碎的声音么？

　　我承认，我情难自禁了，我扔下伞，折身回去，疯狂抱住你，宛如抱住那丰盈的往事。

　　......

　　（二）

　　爱是愁，别是痛，泪雨烟云，两潇潇。

　　请原谅我的年轻，风华正茂的年纪，我必须像蒲公英一样乘风远去，尽管我厌恶极了漂泊。

　　那个黄昏，暮色渐浓，我收到了你寄来的第一封信。

　　我恨你，因为你在信中的第一句就便问我：“隐，你在他乡还好吗？”你可知道，当我置身于身边的尔虞我诈，当我在异乡举目无亲，当我在夜里孤独无助时，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我过得不好，但是又能共谁说？即使与你说了又如何？距离，是你我的暗伤。

　　你在信中说：“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你絮絮叨叨地说：“夫君不在，妾堪比黄花，憔悴损。”

　　......

　　我回信告诉你说，每逢点上青灯之际，我就想起你，想起我们——我们的执子之手，我们的举案齐眉，我们的琴瑟相和。

　　我怀念那个书房。在那扇朝西的窗前，我对着外面齐放的百花，为你写诗。我吟：“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其时，你悄声伫立在我后面，伸出纤手蒙住我的双眼，莺声说：“隐，猜猜我是谁？”

　　我掉过身子将你一把抱住：“傻瓜，你说说看，除了你还有谁会叫我隐？”你狡黠一笑：“我想想......嘿，好像你娘也叫你隐。”你又问：“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我问你，如果我和你娘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还记得我怎么回答你吗？我嘻笑着说：“那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你假装嗔怒：“隐，你好坏！”......

　　极致的爱情，简直就是如胶似漆，就是那种站也站不起来坐也坐不下去，茶不思饭不想，躺也躺不舒服的感觉。那些欢笑声都渐行渐远了。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三）

　　我披衣，用手轻轻挑拨着灯芯，企图让更亮的光温暖自己冰冷的心。

　　展开你新来的信。你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望向外面，白茫茫一片，长安城的方向在哪？大雨阻隔了我的视线，大山的重峦叠嶂把我紧紧包围。这个秋夜，我只看见池塘里涨满了水。书剑飘零，归期飘渺。有些时候，有些人，一个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在这个身不由己的尘世里，没有一个人敢指天画地给另一个人许下诺言。因为一旦兑现不了，除了令人发笑，还令人徒增忧伤。

　　夜深了，寒意更真切了，我紧了紧大衣。我想，能温暖我的，除了眼前的大衣、灯火，还有那座长安城。那里有你，有我们的爱情，有我们的日夜，有我们的味道。因为爱上一个人而爱上一座都城，恰如巴蜀没有你在，我便觉得它了无生趣——生活有时候是不是需要一点感性呢？

　　我想长安城了。于是我在纸上写下：“几番风雨几度飘零，流云散尽何处月明。”在遥远的长安城，你是否也是辗转难眠在青灯下因思我而失神？

　　终有一天，我会敌过光阴，敌过这场大雨，敌过座座大山，打马回去。我要用达达的马蹄声惊醒你沉睡的莲花，等待你披发开门，等待你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到那扇朝西的窗前，点燃尘封已久的蜡烛，在摇曳的火光中让我为你诉说今夜巴蜀的这场雨，以及，今夜的雨是如何撩拨我对你的相思：如果能在你身旁，哪怕一直望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