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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味道散文
一、
土豆片炒青椒，这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说它普通，除了因为土豆、青椒这两种菜，天南地北，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再就是它即经济又实惠，不管是春夏秋冬，随时都能吃到这道菜。
然而，同样的原料，不同的人，做出就有不一样的味道呢？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这道菜可是父亲的专利。虽然是普普通通的土豆片和青椒，只要到了父爱手里，配以佐料，就会炒出别具一格的味道，我们称之为父亲的味道。
就在刚刚过去的中秋节这一天，按着惯例，我们姊妹相约，到父母家过节，将父母的屋子挤得满满的，好不热闹。
父亲今年84岁，母亲81岁。我们姊妹4人，大姐是工程预算师，哥哥是厨师，二姐的单位因不景气，提前办理退休在家，时常去照料父母，我在卫生系统工作。我们分别成家后，各自忙碌，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才能聚在一起。
只要我们聚到父母家吃饭，那必有的一道菜，就是土豆片炒青椒。
二、
说起这道菜，那还得从父亲退休回老家时说起。
父亲虽然长得瘦小，但很精悍，白净的脸上，一对不太大的眼睛，炯炯有神。50年代末期，父亲曾被单位送出去深造，又上了几年学。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弃学回家，这在当时，也算是个秀才啦！这样，每每在晩饭后，父亲家的院子里都会聚集很多人，农村的乡亲们，愿意听父亲讲城市的事，讲大山外的事。父亲也很自豪的沏上一杯茶，然后滔滔不绝的给他们讲城市的汽车、高楼，还有工厂里的事。
后来父亲重新参加工作，是一个煤矿工人，因工作勤勤垦垦、任劳任怨，年年被评为劳动模范，先进生产者。55岁退休那年，正巧我们姊妹几个也都参加了工作，于是，过不习惯悠闲城市生活的父亲，带着母亲回到老家，在爷爷家附近，盖了间小房，一边照看爷爷、奶奶，一边拿起锄头，过起了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那些年，闲不住的父亲，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了些应时青菜。种着种着，父亲又嫌不过瘾，就跑到爷爷家的地头、大山脚下，小河边，又开垦了一些土地，分别种上了苞米、土豆、茄子、黄瓜、花生等等，凡是能种的他都种。等到了秋收的时候，他收都收不过来。于是，我们姊妹几个，在节假日的时候，就得去他那“劳动改造”。而父亲犒劳我们的，便是他最拿手绝活——土豆片炒青椒。
特别是土豆刚下来的时候，带着泥土的芳香，母亲把土豆洗净、切片，青椒掰块，然后刷干净农村特有的那个大柴灶，点上火。这时，父亲就把切好的肥猪肉、或是已炼好的荤油放入锅中，化开之后，把土豆片倒入锅中用慢火翻炒。母亲在旁边看火，火不能大也不能小。当土豆片被炒的稍稍有些淡黄，表面渗出一些水珠样的小泡泡时，把准备好的青椒放入锅中，再翻炒几下。待青椒呈现出翠绿的颜色，出锅、装盘，一道黄中带绿，绿中渗黄，伴着淡淡青香的土豆片炒青椒，就隆重上桌了。然后，不知道是当时太困难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可吃，还是因为我们总不干重活，冷不丁干点活累着了，总之，每一次父亲做完这道菜，都被我们独吞虎咽的吃个净光。
打那以后，无论我们谁去父母家，父亲都会做这道菜给我们吃。
三、
光阴荏苒，年轮飞转，随着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能吃的蔬菜种类越来越多，渐渐的那道土豆片炒青椒，也暂时告别我们平时的餐桌。
在父亲80岁那年，因农村征地，加之父母年岁已高，我们姊妹几个商量后，就将二位老人接回到城市家中，过惯了忙忙碌碌农村生活的父母，回到城市时，因不适应城市的生活而频频生病，折腾了尽半年多。
有一次，父亲又病倒在床上，不吃也不喝，我们带他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结果各项指标都正常，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可父亲就说浑身没劲，不想起床。那几日可愁坏了我们几个，大家分组轮流去照看父亲。
那日，我的儿子从外地回来，去看他的姥爷姥姥。快到中午的时候，母亲对我们说：“大外孙很少回来，一会想吃点什么呀？姥姥给你做去！”
儿子说：“什么都行。”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亲，对母亲说：“做点吃土豆片炒青椒吧。”
母亲说：“行，我这就给你做去。”
母亲去了厨房，我也转身跟了出来，给母亲搭个下手，在削土豆皮时，唤起我很多的回忆，我一边干活一边和母亲聊以前父母给我们做这道菜的事。
正说着，就见父亲蹒跚着走出来，我急忙上前扶住父亲说：“你怎么起来了，你要做什么喊我一下就行啦！”
父亲冲我摆摆手，对母亲说：“你把菜切好后放那，我炒，你做的不好吃，孩子们都爱吃我炒的这道菜！”
我说：“不用，你歇着吧，做熟、能吃就行呗！”
母亲则说：“让你爸做吧，他好长时间没做这个菜了。”
我不再说什么，站在旁边观望，我好像又看到了父母从前配合做这道菜的影子，只是母亲不再用柴烧火，父亲也没有从前那样娴熟。看着父亲用电炒锅笨拙的翻炒着菜，母亲则拿着空盘子在旁边陪着的样子，我的眼睛湿润了，也真切的感受到，父母真的老了。
也难怪，就连我的儿子都快成家，将要做父亲啦。
吃饭的时候，父亲就坐在我的身边。母亲说：“你爸今天出息了，他已经有三、四天没下地吃饭了。”
我说：“父亲今天心情好，回为外孙回来了，是吧，老爸！”
父亲只是点头笑，他简单的吃了几口饭后，就静静的坐着看我们吃，我一边大口吃菜，一边对父亲说：“老爸，这菜你怎么做的，真好吃。”父亲眯着眼睛，得意的对母亲说：“看着没，我说老丫头爱吃我做的吧！”我嗯、嗯点着头，可心里却是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儿子夹了一片土豆放入嘴里，他“咸”字还没喊出，我在桌子底下撞了他一下，并用眼神示意他。儿子感觉出我要说什么，一使劲将刚才那口饭菜咽下，有点不解的看着我吃菜。
我平时的饭量就是半碗米饭，那天，我吃完了一碗，让父亲再给我添点饭，父亲看我狂吃的样子，很是高兴，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母亲似乎看出了端倪，她夹了一口这个菜刚要送到嘴边，我急忙说：“你牙口不好，你吃别的菜。”
一盘土豆片炒青椒，就这样被我一个人全部消灭，父亲高兴的说：“你下次来，我还给你做。”
晚上回自己家的时候，儿子问我说：“妈，我姥爷做的那个菜，多咸啊，难吃死了，你怎么能全吃了呢？”
我笑了笑说：“你看你姥爷高兴不？”
儿子“高兴啊！”
我说：“那就够了。”
儿子“原来你是在哄我姥爷高兴啊！”
我说：“看出来了吧，你姥爷年龄大了，做菜不是不放盐，就是放两次或三次盐，但每次你把菜吃了的时候，你看你姥爷多开心，多高兴呀，孝敬老人，就是让他们开心嘛！”。
四、
如今已经84岁的父亲，仍然很健康。只要我们回家去看他，他首先要张罗给我们做土豆片炒青椒。
我乘机走到厨房，看到老爸做的菜正在装盘，就又回到餐桌前说：“你们总说老爸偏向我，我一来就给我炒菜，是你们不了解老爸，总嫌他洗菜不干净，做菜忘记放盐，忘就忘了呗，多大岁数的老人啦，他就想让你们知道他还有用，还能干活，他做的菜还是好吃，老人愿意显摆，你就表扬表扬他，让他高兴高兴呗！”
老妈在一旁也跟着说：“可不是吗？你爸老了，像个小孩，就愿意听好话，可你们几个大的，总嫌他干活慢、洗菜不干净。唯有老丫头，每次来都说他做的饭菜好吃，他好像有一种成就感，他愿意做，还很开心。”
其实，老人一辈子，不图儿女什么，只想让孩子们认可他没有老，还有价值就行，孝顺老人体现在哪呀？先顺着他们，他们心顺了，自然就能多活几年，然后我们才有机会尽孝，尽孝要在老人活着的时候，随时随地，千万别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时候。
这时，就见父亲端着刚刚炒好的土豆片炒尖椒进来，我赶忙先夹了一片放入口中，接着说：“哎，这才是老爸的味道，好吃，不信，你们尝尝。”
听说我刚才的那些话，姐姐和哥嫂们也都伸筷子吃了起来，再看老爸，美美的坐在母亲身旁，满面红光，看着我们吃，直到把那盘菜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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