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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也是田,荒也是田散文
都是这条路。
路有两段,一段在村前,一段在村后。
村名叫围坊,座落在一个小小的山窝中,村前又被另一堵大山围住,村庄好像陷在一个围城之中,故名围坊。围坊人多田少,有四组和五组两个组,共三百多人,每人不够五分田,收成好也就每人三百多斤稻谷,这一点点田可谓是这一村民的生命保障,虽不是寸田寸金,但足以被村民非常重视。
九几年,修路进村的时候,占用的是四组的田,为了这点田,两组之间有史以来闹过一场很大的矛盾。
两个组共修一条路,所占用的田其实并不多,只不过一亩左右,五组应该补尝半亩,但五组有个当镇委书记的官,他父亲的墓地就建在路边,于公于私他都是受益者,但他就是不想补田,说:补什么补,他们四组还能不许我们五组的人走么?
四组有个叫来的有血性的年轻人听了,冲到书记面前,说:你书记做官不知道我们饥人的饿,修条路,一下子毁了我们两个多人的田,你五组凭什么不补?别以为你是个镇上的书记,你就是个县太爷,我该要的还是要。五组的组长是书记的干亲家,有书记撑腰,自然不想补四组的田,他说:你不修路,合村的人也走了几千年,你修了路怎样,我们几千年都走过来了,你还敢不让我们走了不成?来要打这个组长,来的兄弟怕把事情闹大,拖住他,来却对他的哥哥当胸一脚,把他哥哥踢到一边去,他哥哥爬起来揉着踢紫了的地方,说:老弟,你踢我没事,这药费我自己掏,踢他就把事情惹大了,他们有书记呢。来说:滚,我没这样的哥,路是大家的,凭什么只修我们四组的田?你田多不要,我田少,我吃的还不够,我不能饿着肚子,你们不要我去要,他书记怎么样?谁再拖我,我跟谁急。来说完便冲向那个组长,一掌打去,整个局面一下子便箭拨弩张。
我们是塘湖镇,书记在麦市镇任职,书记见状却把两个镇的派出所都叫了来,让派出所抓走了来,四组一个年轻人见了,说:你们田也不出,还抓走我们的人,想仗势欺人么?他便一声邀喝,大手一挥的说:四组有种的,跟老子冲!我就不信邪,让他无法无天了。合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便随着那年轻人追上派出所,把派出所的人团团围住,困在核心,那年轻的人硬是从派出所人的手中抢回了来。书记不服,指使派出所到晚上再来抓那个年轻人,人当然跑了,派出所却把那年轻人的大门打开,进门就把椅子桌子打烂的一地狼籍,还搬走了一台黑白电视,临走还警告四组所有的人,让那年轻人去派出所投案,不然抓住了以扰乱社会治安罪重办。有人劝年轻人说:你快走吧,躲出去,远远的,越远越好,我们知道你是为了大家,但历来民就是斗不过官啊。年轻人说:我有什么错,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王法,他派出所都可以抢劫,我就要上告。劝的人说:告有什么用,你不是看见麦市的派出所都来了吗?我们这事与麦市何干?现在官就是法,只有官抓民,还从没看见民抓官的呢。年轻人说:你窝囊我不能窝囊,你滚开点好不好,我凭什么要躲?我还要上诉呢!于是他以四组的名义向法院上诉,告派出所抢劫罪。书记这才让派出所叫四组的人去搬回电视,年轻的人说:谁也不准去,你有本事来搬,就有本事该送,并且我还要派出所亲自送。
派出所送的时候,两人抬着电视机进来,年轻的人带领四组的人买了许多的鞭炮全体迎接,一路鞭炮雷鸣,宛如迎接凯旋的英雄回来一般,全组的人无不兴高采烈的把电视迎了进来,个个的脸上无不感到无上的光荣,一场民与官为这半亩田的斗争,终于让民赢了。一个黑白电视机当然值不了几个钱,还抵不上大家买的这些鞭炮,但他们要的是“理“,是大家的形象,你书记也好,还是你们派出所也好,你官再高权再大,我们做的是守法的事,在守法中光鲜一下自己,“伟大”一下自己,显示一下正义是不可灭的真理。
为了这半亩田,一个村子里世世代代一同生活了上千年的人,两个组却闹出这么大的矛盾,虽然体现了四组村民同心同德不畏强权的正义,但足见在人们刚刚解决温饱的时候田地的重要。
后来,四组修路毁的田地,五组当然补尝了一些,后来的路面硬化,由在温州打工几年回来的我,和其他人一同为首操作的时候,经过这一次的矛盾,就顺利得多了。
但村后的路还连接着山上三个村,虽然不是山上的主路,但来往过身的人络绎不绝。到零八年以前,全乡镇所有的村组公路都通上了水泥路,但连接着山上山下五、六千人的这条路,却还是一条羊肠小道,每遇下雨,道路泥泞,路窄路滑,实在难行,一脚踏下去,寸深的泥水,溅的满裤管都是。一次,一个武汉人穿着一又皮鞋走来,前面是一个稍凹的地方,都是一两寸深的泥水,他皮鞋上都是泥,两裤管上也都是泥,他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漫步,往前走,更深的泥水要灌进鞋内,他只好垫起脚尖,但又怕滑,便双手撑地,四肢在泥水中爬行,爬了一段,还是灌了点泥水到鞋中去了,他只好站起,坐在旁边的一块石上,张着粘满泥巴的两手,望着泥水“望泥兴叹”。所以,我每次看着老幼的人们在那泥泞中挣扎的脚步,总有点好像踩在自己的心口上,他们每走一步,心口都有一点点被扯的痛。
不是人们不愿修路,早在九几年到处修路的时候,村中的那个书记(后来是城建局长),就曾建议修通这条路,并在物资上给予大力的支持,无奈当时的人把田地看的太重,生怕修路又要占去那一些良田,并且占去的还是四组一个组的,比村前面修的那条路占的田还多几倍,虽然支持的人多,但无发启者,因为谁都知道首倡者会遇到调节田地的重大阻力,谁都怕这个麻烦,谁都被这个麻烦镇住,一直至零八年,几乎全乡镇所有的村级甚至组级公路都开通了,没有开通的唯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条路。
但这却是五、六千人来来往往的一条路。
其实这一条路就是围坊到流通之间一千米的路程。零八年,我协商流通,并在围坊村民大会上征得大家的同意,由两方共同开通这一路段,挖机开进来的那天,刚一进村,一个叫柱的老头便躺在挖机的前边,不让挖机通过,不管大家怎么劝都无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挖机没法工作。只听他说:第一,你修路我不反对,但我一家人的肚子都放在这一丘田里,家中又无劳力,田又近,我的田被你修路了,只凭你补给我的那一点稻谷,我们全家吃什么?第二,你们实在要挖,就必须要管好我们一家的肚子,我这田一年能收割多少,你每年就得补偿我多少。第三,你答应了还要动字据,这字据还必须你汪平写。第四,以后若集体的田地重新分配不了,这补偿的谷我每年只找你汪平要。他说完这四条,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举手向天,大声的对四周的人说:凭他是谁,天王老子也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咧。我当时没法,挖机已经请进来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他让我至今还一直后悔的所有的条件。
像这样的事不只他一个,有个人因挖了他的一点山地都指着我汪平的头狠骂,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还骂到哪里,他那个手指头只差没抵到我的头上,有次连我吃饭的时候他也要来骂,那骂人时的唾液都喷到我的饭碗上来,我妈妈气不过要回骂他几句,我只好把我妈妈拖到一边。因为我早就知道所有的矛盾都会在这两天一齐来临,我只能忍着,骂就让他骂几句吧,我心中再大的火,也不能烧出来,一烧就会燎原,所以我只能以笑脸相迎,还得敬烟给人家,但烟刚伸过去,就被他一掌打掉,我只得再敬,让人家骂个够,那骂我的唾液喷到我脸上,我也只能抹掉,只要路修得成功,于我个人从不去计较,所以这些事虽然难处理,但毕竟在几天之内还是被我处理好了。我要的是只要把路挖通,所有的矛盾就会慢慢的平息。
后来,路虽然挖通了,但却又得罪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新任的村主任,也就是上次派出所搬他家电视的那个年轻人,他在位几年无法开通的路,居然被我开通,在他私自的心中显得我很伟大他很渺小的样子,便到处放我的流言,说:一条这样的路,毁了好几亩田,还是最好的秧田,他有本事挖得成功,就有本事补得了大家的田,这田就该他汪平一个人去补。我自然不同他计较,既然他是干部,所有的矛盾阻力都已经被我解决了,只有田地调节一事该是他们干部的事,他却一直不去动。第二年的路面硬化,我便懒得管了,由他去首倡,谁知我建议由一个比较公正的人去管现金,他却操作到中途突然放弃,到一零年他再组建另一支人马,收集几万元,把他自家门前的场上都用水泥打好了,公路上却只打了九十米三米宽的路,被他自己惹来的矛盾被迫中止,钱也用的不剩一文,一直至一三年,他才在镇委书记的强制及帮助下,三起三落才得以成功。
想起这个人,他当年的为人,在两个组为那一亩田的矛盾中,他是何等的勇敢何等的正义,为大家的利益身先士卒,敢作敢为,但却在后来的这次修路中,已经身为村主任的他却表现出一个截然相反的一面,怎么也不为人称道呢?
路面硬化历时五年才成,我看着也心痛,本来我的打算是第一年冲破所有阻力、化解一切矛盾开通路基,第二年路面硬化时,什么矛盾也没有了,只是集资的问题,这应该是很顺利的,因他是干部,那个叫柱的老头等几户所占用的田地,他却无论如何不帮我去调节,那些人的补尝让我私人一直补尝至今(到一四年已七年),实在让我汗颜。其实看着大家还走在泥泞的路上,我心里也不免心痛,村中很多有名望的人都希望我重新挑起大梁,把这一路面硬化好,我只是面对他一个如此世俗的圣人,又面对他丢下的是那么一个烂滩子,我又能如何呢?谁接手过去都是一本无法平衡的糊涂账,后来幸好有镇上书记出面帮忙,不然,我心里的疼痛还不知要痛到何时。硬化通了,一直纠结在心里的事已解开,至于那些稻田的补偿,我就继续承担着,只要看到路面上可以车来车往,这点又算什么呢?
现在,村中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不是出外打工去了,就是在县城买了房子搬了出去,在家的人已不及一半,还都是老弱病残的人,家中的田地大都荒芜,连门前的良田也都长上了一人多高的冬茅,不管多好的田在人心中的地位,已不再是那么重要,耕不耕种大家都有吃,还吃的比以前都好,那个叫柱的老头他家所有的田地,因儿子外出他开始耕种不下,便承包给人,但过了两年,没人要了,他只好免租送给别人,又过了两年,白送给人家还是没人要,他只好去求别人,说:我的田只要不让荒了,随你种什么,你不种水稻都行。但别人种了两年玉米,还是不要,最后他只好说:你老人家做点好事,千万别让我的田荒了,我每年倒买一条烟给你,算我求你了。最后作田的人也一年一年的老了,儿女们再也不让他作那么多了,柱的田只好荒芜,每年倒给人一条烟也没人去耕种,田中早已长出了一人多高的冬茅。围坊的山上再也没有了一块地,全被冬茅覆盖,山上的野猪也多了起来,已张狂到山下来了,一些田中还种植的稻谷、玉米或红苕,是野猪作践的对象,年年能作践得山边的稻田粿粒无收,就如被它们攻克的堡垒一般,让能种植的稻田在一年年的收缩,从山上到山下,再收缩到门前,田地也就荒芜到了门前。
野猪来了,是因为人的退出,人走了,是因为城镇化的建设,年轻人都去了城市,城市的人多了,而那逐渐空下的村庄,让那荒芜的田地已贬值到分文不值的地步,想起十多年前那场为田为地的干戈,这田的轻重怎么会这样鲜明呢?
村后的那条公路由我开通后,历时五年,三起三落,虽然硬化成功,但让后来打路的成本足足的翻了一翻,不管这些账目明不明朗,增加的几万经费,这羊毛还毕竟得出在羊身上。想让别人像我一样能把所有的账目公开,反而让路足足的遗误几年,成本也翻了一翻。虽是人为,也虽然是某些人的一点点私欲,纵然成功,但毕竟让我高兴不起来。
我不是心痛那些还要我一直补偿着的稻谷,而是心痛那些让大家白白增加的几万经费,还有那迟迟硬化了的五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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