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散文

望乡散文

　　年节迫近，我不敢直视老母那双苍浊失神的老眼，生怕不经意的一个话题会伤及她哪破碎的心。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她37岁时爸爸病故，37年后哥哥意外身亡。偶然吗？必然吗？邻人每每谈及话题，老母呆然的眼睛里总是丰沛地流下伤心地泪水。贫穷、奔波、操劳、伤心是她一生的写照。老天总是在她多舛的命运中制造刻苦的悲伤。为了生存乃至遭到旁人的白眼和奚落，她总是转身回敬一个高傲的身姿。如今她老模糊的思维里只剩下坚强了。我无语，心流泪。

　　新坟是我手足的兄长，小草早已长满坟头。爸爸的坟头早已被黄沙淹没。只有我几年前立的那块墓碑还在释解他老长眠的位置。兄长的印象是昨日的音容笑貌，爸爸的概念是我七八岁时的模糊，而爷爷和奶奶是我记忆的真空。

　　香纸的然烧是祖训留下来祭奠先人的外在形式，而思念已故的亲人是活着的人恒久的义务。血脉相通，基因链接，生命的延续。这是因为血浓与水的至亲缘由。谁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放下这绵绵无期的哀伤；怎样才能清除浸渍在五腹六脏的苦楚；怎样才能挥去我心灵的阴霾。日深月久，我仿佛是一个身染沉疴判了无期关在狱牢的囚徒。身心疲惫地耗时待日。难道只有在生命崩塌的瞬间我才能得到了无牵挂的解脱。

　　从坟场回到故居还有整整十里地的荒芜。怎么又触及我伤感的心肠。这是我少年牧羊生活的地方。那年整整一个夏天，我和伙伴都守候着一群羊。奔跑、眺望，多少回我高高地举起羊鞭，总是无力地垂下。也怪我今天嘶哑的嗓音，是那时我歇斯底里哀嚎的结果。难道这是我生命的全部，一个懵懂少年的未来。在那白骨成片，破碗碎渣的土地上，我追赶羊群的匆忙的脚步下诉说着这个古战场当时是何等的血腥、惨烈。怒目的斜阳：不堪成群无辜青年在相互地屠杀，成千上万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横尸大漠深处。他们真的不知道啊，这是正义的血腥还是贪婪者的放纵。这无际的草原更有无际的阴幽和恐惧。厉狞出历史和现代只是一层薄薄沙土的距离。

　　我们用铁锹清除零星的碎骨瓦片，挖一个一人深的水井。即使是盐碱浑浊并带有血腥的污水，也能当做消除夏日炎热的甘爽。住宿的小屋半夜里不时地爬来大如小碗的蛤蟆，偷吃几口放在地上笆斗里的食盐，会发出苍浊百岁老人的咳嗽。那份惊恐和胆颤悚然着两个少年的心。秋日里还有远方贵客光临这寂寞的草甸。若大的盐碱泡子飞来成群的天鹅、水鸭和各类的水鸟。看见它们在水中嬉戏的身影，自由飞翔在天空中的雄姿，我好渴望走出这无际的草甸，走出这幽森的无望。

　　初冬渐近，天鹅、水鸭和各类水鸟都飞走了。我们也回到故居了。

　　故居的老屋还是那样的破落不堪。

　　秋后的一个下午，我悄悄地来到离家八里外的学校。隔墙眺望，看见同伴坐在教室里专注地听老师讲课，课间他们欢跃的身影晃动得我的心好恸荡。我多渴望再次校园走进教室：因为那里驰向梦想的摇篮，是踏越理想的跳板，是实现人生价值的基奠。夜幕降临，灯火阑珊，我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我心爱的校园，泪水伴着踉跄的脚步撒落在满是黄土的大地上。

　　寒冷的刺骨吹醒了我少年苦涩的梦。老屋的触及我感激的心扉。噢，该看看我牧羊的伙伴。他用憨厚的笑声迎接我这位少年的故友。此时他已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他说常年在外打工。中年的特征在他的脸上写意得非常具体。他的妻子非常地质朴和善良。她的热情便是匆忙地走向厨房为我的来访准备实惠的宴席。我好意的谢绝了。对了我还要看望我的芳邻。在我的记忆中她总是梳着两个小辫，长长的睫毛闪动对我关爱。{也是我远房表亲的一个姐姐}那时我是弱小和无助的。她以她的爸爸队长的身份和年长的优势呵护着我。我们一起上山挖野菜。她挖满筐时总是帮我的。春天里的野菜就是我们一日三餐唯一的美味佳肴。清贫的故事不是我一家人的专著，是那个时代通病的概括。月呀月，年年期盼，年年却唱着稀粥苦菜的歌谣。

　　她的微笑总是女娃群中最美的最娇妍的盛开。看电影时她总是牵着我的手，那份关爱和信任是我童年最洁净最温馨真切的记忆。后来她出嫁了，嫁给同村不错的小伙，家境很殷实的。为了她的出嫁我在背地里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当我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叫声：“姐姐”。她先是一怔，马上就从水果盘里抓些瓜子和水果放入我的兜里，然后捧着我的双手轻轻抚摩。嘴唇颤抖着，不发一点声音。在她的记忆里，我总是一个永远饿着肚子长不大可怜的孩子呀！现在我已整整地高出她一头。我必须低头叫声：“姐姐，一切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我为她试去眼角的泪水。她是一个女性和母性双重身份善良的化身。我只能从心里默默的祝愿我的姐姐和伙伴家庭幸福安康，好人一生平安。

　　单位和老家虽然相隔几百里，总算是不太遥远。可我每每回家心里总是阵阵发痛。我没有像我和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发达和发迹，哪怕有一个响亮的声名都无以回报，清守着一贯固有的清贫。并且寒碜的不够彻底。却富余着一贯难舍的思乡情结。

　　大街上弥漫着我熟知的柴草烟火的味道，老屋的烟筒也吹响了离别的口哨。一阵奇异的风侵袭了我。倏地撒落了我一丝热切的观望。仿佛时间凝固，空间段带。我陌生得就像从另个时空突然降落到这个世界上。故乡所有的灵性都在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难道家乡的概念只是老屋、牧场、清月等等的等等人物和事件的串联吗？

　　其实祖先也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他们一路漂泊和流浪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归宿。有多少人都在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荣归故里可有几人能够衣锦还乡。走出时他们还在用记忆回望横纵的坐标，便于丈量回乡的路程。后来迫于生存的艰难便毫无方位地逃窜。心旅的变轨，漂泊帆船的迷航。于是到了那里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我们无从寻找到先人的脚印。这就造成了，远在他乡遥望故乡，站在故土却四处张望。

　　随着岁月的增长，物是人非。我的思想羴杂着外域的虚荣和诡异。变异出莅临和本位通假的冲突；幻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脚步的踯躅和思想的又一次漂移……

　　谁能告诉我，我的故乡还离我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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