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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的味道的散文
每每看见那矮墩墩、胖嘟嘟、水灵灵,穿一身绿袍的大冬瓜,我的思绪就被拉得很长很长,那些渐渐远去的的往事,便从我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像隐匿着的飞禽猛兽一般冲撞出来,霸占我整个脑海。
记得十来岁的时候,天天背书包去上学,却从来不知道“作业”是什么概念。那时一张口往外冒的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之类的口号,虽然不懂其深刻内涵,但明明白白知道背筐子去割草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大人们每天披星戴月去生产队劳动挣口粮,给小孩子们留下了无限的戏耍空间,放学后大队部宽敞的破院子就成了小孩子们的聚集地,“跳皮筋”、“蹦房子”,追逐打闹,不亦乐乎。
忽然有一天,我们再到大队部玩耍,破破烂烂的院子正中变魔术似的耸起一座小山,由直径十厘米左右的乳白色的圆饼子堆成,不用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刺鼻的腐味儿,比现在饭店里倒掉的泔水味儿差得远。一群孩子看着这从未入目的新鲜玩意儿,新奇不已,团团围在四周拿这些圆饼子当玩具,有的顽皮孩子还手脚并用往“山”顶爬,很快招来大队干部一顿训斥,才知道这东西是要按工分分到户用来填肚皮的。一想这东西将来要过嗓子眼儿,便再无玩耍的兴致了,心里陡然生成一股:“宁可饿死,也不吃这玩意儿”的慷慨凛然之气。后来,这些圆饼子真的分到各家各户,妈妈吩咐我背筐子去领这些大人们叫做“大渣”的东西(懂事后才知道是磨豆腐剩下的废料),我一溜烟逃出了家门,为此挨了一顿臭骂。
我家圆饼子的去向成了我记忆的空白,但我至死也不会忘记,那个贫乏而又苍白的年代,缺衣少食,缺喝少吃,从未填饱过的肚子天天咕咕叫。春天上树捋榆钱,夏季摘槐花,秋季免不了做些“与时迁相关的事儿”,冬天只有到野地里疯跑的份儿了。远去的岁月已经模糊了记忆,但有一件事却记忆犹新。
那是个深秋。
邻家翠姑姑,比我大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的阳光和慈爱,她是我心中的女神,跟她在一起我总能尝到新鲜的口味儿。于是,翠姑姑的妹妹、我和我弟,就成了她的“跟屁虫”。
秋日的傍晚,冷气飕飕,夜幕像大网一下子扣到我们头上。树木啦,房屋啦,慢慢融进无边的沉寂里。偶尔有蟋蟀的叫声传过来,清脆悦耳。抬头望望天空,有星星闪闪烁烁,好似顽皮的孩子向我们眨眼睛。吃晚饭的时候,翠姑姑依然带着我们几个在野外游荡,就像战争年代专门搞夜袭的小分队在等待作战的最佳时机。
溜溜逛逛到砖厂附近,翠姑姑命令我们“原地待命”,她独自一人前去侦查。不久,翠姑姑返回,乘着一袭夜色,借着一排小树的遮挡,带我们转移进砖厂餐厅附近,侧耳细听,我们能听到餐厅里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儿,惹得我们直流口水。餐厅北边是一片平整的园子,种着各种菜蔬,绿辣椒、紫茄子还没有摘干净,夜色描摹出它们挂在秧上的形状。翠姑姑命令我们几个趴在地上等她,警告我们不许自由活动,不许随便说话,万一暴露就得饿着肚子回家。说完,她也趴在地上侧身匍匐前进,一会儿便消失在菜园深处。我们几个乖乖趴着,大气不敢出,地下的凉气透过单衣直往五脏六腑里钻,但谁也不敢动一动,因为饿肚皮比生病都可怕。三双眼睛只顾盯着翠姑姑去的方向,盼着翠姑姑早些出现在视线里,给我们带回饱口福的东西。约摸十多分钟的样子,“啪、啪、啪“三声响,有人拍我们后背,我们仨歪头相互对视,但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一动。
“起来吧,小屁孩儿们!”一声低喝,吓了我们一跳,翠姑姑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我们身后,“跟我走,去安全地带。”
我们谁也不敢问那饱口福的东西到底弄到手没有,但我一直在浑身上下打量翠姑姑,她两手空空,走路轻快,怕是没得手吧。
走到村边一条干涸的大沟底部,有一丛葱茏茂盛的紫穗槐旁逸斜出,翠姑姑让我们在树丛前席地而坐,然后从膝盖打着补丁的蓝色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有现在的雪花梨大小,天太黑,我们看不清它真实的样子,只记得翠姑姑告诉我们它叫冬瓜。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世界上还有“冬瓜”这种东西。
翠姑姑把冬瓜在裤子上蹭了蹭,就算讲卫生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长的铁刀片,把冬瓜从中间一分为二,白白的瓜肉和瓜瓤在夜色的衬托下白亮白亮。我们抢着把鼻子凑上去狠劲闻,顿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等着,小馋猫儿!“翠姑姑说着,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冬瓜切成薄片,分给我们每人一片。弟弟和小姑姑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三嚼两嚼咽下肚去。尽管看不清,我还是拿在手里左右端详,又送到鼻子前轻嗅一番,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一舔,没有什么味道,只感觉一股水汽清凉。
“吃吧,慢慢吃,吃完还给。”翠姑姑看着我温和地说。
我像听到了重奖令,瞬间把冬瓜片拥进嘴里猛嚼,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我们谁吃完就向翠姑姑伸出小手,翠姑姑切瓜片的速度都供不上我们三个人吃。我们几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边吃边傻笑,透明的汁液顺着嘴角直流,滴在袄上、裤子上也顾不得擦。
“你们这三个没良心的东西,谁也不说让给俺吃一片,一个个傻吃。”翠姑姑笑着嗔怪,说着自己也把薄薄的冬瓜片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便嚼边说“不是舍不得让你们吃,是天太凉,吃得太快胃不好受。”
夜色越来越浓,周围也越发冷清了。小冬瓜在我们几个比赛似的争抢中下了肚,才嬉闹着回家。跟着翠姑姑走进黑魆魆的村子,兵分两路,各回各家。
迈进家门,面对我们的是妈妈黑乎乎的脸,煤油灯的光亮没能告诉我们妈妈的表情,但接下来的骂声让我明白了,爸爸出去找我们很久了还没有回来,记不清妈妈唠唠叨叨些什么,只记得妈妈突然停住了唠叨,蹲下身把我和弟弟搂在怀里哭了。不久爸爸也回来了,他对妈说了句“没事儿就好”,然后轻声问了问我们去哪玩了。我和弟弟低着头,只说和翠姑姑在一起,偷冬瓜的事儿只字未提。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冬瓜早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用冬瓜做的菜和汤可谓五花八门,各具特色,可无论怎样,再也吃不出那晚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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