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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如水散文
悬于墙壁的电视画面里忽而出现的那半塘迎风舞动的鹅白芦苇,像只力道十足的强悍手掌,一下子就攫住了视线,仿若攫住误入其境的迷途小兽,顿时涤荡开记忆的水面,为你领航,一路逆水而上,径自行回那些旧年的时光,脑海里随即便慢慢铺展一轴寻常女子关于青春年少的诗般经卷。
你并非出生在攀山附水且山水濯清的林海绿寨中,可自己居住的那片乡土,却破天荒的有几洼叫做“海子”的水域,也生长茂盛的水草与芦苇,草清幽香,苇密没人。若顺着辗转于农屋瓦舍间狭窄幽长的羊肠小路,踢踏着黄黄的土尘,拐过一片树林,再绕过一户人家犬吠肆孽的东墙跟儿,立在村后高高的土梗上时,便望着了那片宽硕的海子,它极为妥帖的嵌在田陌交错麦苗丰盛的大地中间。那窝绿水,澈荡如绸,倒映着流云,倒映着飞禽,且随着时有时无的风泛着碎碎的波花,那些涟涟漪漪闪闪烁烁着,十分好看。水面上经常还会有鱼跃,有蛙泳,有野鸭戏水,有摇着木橹独舟逆光撒网的中年男人……这一切看上去,仿佛是谁的丹青之手惟妙惟肖的落笔。
仲夏多雷,鼠灰色阴天凉凉地沉沉地,淅淅沥沥的小雨仿若一帘水幕悬于海面,窈窕芦苇通身带绿,仿若出浴含羞的貌美女子,闪躲于那雨水的帘幕之后,远远望去,真真是烟波渺绕,实如朦胧幻境,更胜似美绢江南,美的不得了。若遇晴空薄云,眼里的万物便更加灵动起来,日光之下,尽释生命的美感。傍晚些,通红晚霞便将一潭水色浸染成金,宛如佛祖宽指厚掌里的托钵,一钵子圣水,波光炯炯烁烁。借着那光色,水面上偶有黑白花蝶翩舞,亦或翠绿蜻蜓飞过,活脱似佛法度化成的精灵,让你那曾经幼稚的心意里,油然而生出盛大的、不容侵犯的敬畏与神往。而间或飘绕在不远处土胚房烟囱里袅袅的炊烟,湿漉漉地,又把你飘渺的幻想长发拽回到了烟火尘世里。你的小小身影立在海畔,你的小小思想,就这样,在这两极世间中暗暗奔忙乐此不疲。
那时的你,正如牛犊气力旺盛,结邀三五伙伴将这片水域据为无尚乐园。
在浅滩薄水里摸鱼,总是一无所获。逗弄矮草丛里迷路的蝌蚪,打其家劫其舍。凝视两只长腿青蛙翻云覆雨的酣战,后来才知她们是在调情。拔细细长长的水草,胡乱插在玻璃瓶里装饰所谓的“家家”。还会撅着屁股,把一些好看的微微簇簇的花朵摘下来戴在发间扮演新娘,敲盆击钵的“嫁”给某个同你玩耍的女娃。大人们总说,深水里有吃人水怪。于是,你不敢深入海中央,只怯怯地在浅水洼里学狗刨刨式的游泳,那些被你扑棱棱折腾起的潮湿水气里,夹杂着菖蒲、水草、野花的味道,深深的吸一口,极是好闻。后来回味,仿佛有沈从文先生笔下那烂熟果子与甲虫同泥土的混合的香气。你从午憩时便偷偷溜出家,后一直在此片水域玩到日落西山红霞乱飞,却似乎还未觉着尽兴,灰头土脸忘饥忘归是常有之事,那恋恋不舍的情形,仿似生就该是栖水而居的一群小鱼、小虾、小蝌蚪。且那时的快乐与欢愉,似乎再急赤白脸也是用之不尽的,真奇怪。当你身疲力尽托着两脚小泥被母爱深情唤回,饭饱水足后,就连躺在土炕之上做的酣梦,也尽是些摸鱼、捉虫、斗鸭、终至湿汗沾身的趣事,与俗事里的炎凉、冷暖、黑白,尽无丝毫的关联。
季节来去着,花开花谢着,草木枯枯荣荣着,晨昏反反复复着。然你却经由澄水洗足、羽翼未丰的幼童,渐长渐熟,脱落成情愫萌开、心苞渐怒、二字初始的如花女子。从此,你便发现较之那些个捉鱼摸虾的幼稚童事,更美更具吸引的,还要属那绕水而生高及人身郁郁淌绿的芦苇林。春时浅碧夏时盛,秋时花开千里白。有一小撮最为别致者,当当正正的生长在海子的中央,林林立立,仿似碧水盈盈上一座无人企及的孤绝小岛,正暗合了你渐次萌动、唯恐人知的淡淡忧欢。
那年,你偷偷的喜欢上一个小眼睛、高鼻梁、黑黑皮肤的大男孩,于是你将惴惴的心喜与迷茫交与了那片苇岛。林荫下薄暮里,亦或鸟语初晨夜草带露时,你常只身这里绕堤信步。天,似是懂人心亦随人意,晨暮间总时雨时晴着,配合着你忽喜忽忧的心情。眨眼秋来,芦苇花一夕间全开了,茫茫一色,袅袅娜娜。若有风来,似雪似蛾的美。沿岸的杨柳,亦被风挠的悉悉索索落了满地黄叶。燥廓的蝉鸣,却像群讨厌的好事者,围观着你踱来踱去的孤独身影,围观着你曾因爱而娇羞的眼脸里忽而涌出的泪途径瘦颊一路倾泻流成小河。
那个秋末的季节,又冷,又长。
后来,海子冰封了。灿漫过的芦花疏疏落落在霜气里泛着光阴的苍黄色,风一来,忽忽地飞满一天一地。最后,散尽花絮的苇条光秃秃的,细细柔柔的,好像执锄葬花的林姑娘那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凄冷的叫人触目及疼。那年冬天,那个大男孩娶了叫玉的女子。那年冬天,你默默在海子中央的芦岛上,一锄一锄地埋葬了那份短暂的情缘。而今,再看那一度令你心悸、令你心伤、令你心痛的恋情始末,不过是今后渐次展开的爱海情涛那广袤流域里起头的一股涓涓小泉罢了。
那些童年的游乐,那些初开的情窦,那些年月里所有的喜乐笑泪,如今看起来,是如此单纯而珍贵。然却是你日后丰饶沉实生活的最初隙端,是你鹰展长空、鱼跃深海、苗将成木、纤草成丛的洗练。也许亦有他人如你一般,是在离开乡土乡音的庇佑后,才将青春结茧脱蜕,将生命开垦出迤逦景象。如果说,那年那时的你是一朵未绽之花,那而今揽镜自照时,你便已是退去嫣红饱满为实的素淡人妇。虽说,你之眼眸不能亲见那光阴朝如青丝暮如雪的迅疾与真切,可不知觉不经意间,走着走着路就远了,走着走着就逼近了中年!发落纹生,眼目渐衰,皮肉亦渐松渐坠。而那些稚幼童年里让你念念不忘的欢愉,炙热青春里懵懂萌动的纯情,不知何时,尽被你暗暗视若真经,无声无息悄然包裹收藏着。今,尽被悬于壁上的电视里那一塘芦花的画面轻易勾起且牵引,逆水而上循根掘源,回溯起那些在你成长中出现过的人与物,痛与乐,及其暗暗隐隐的琐碎情怀,犹如细细品咂过某种食物后,带给你涎至三尺酸涩中深蕴绵密的回味。
华年真真如水啊!宛若解冻的冰冷春河滚滚东逝,忽而就不见了踪影。更形象贴切恍如手中饮旧的茶,虽舌齿留香余味绕喉,却是那终将舍弃的一盏凉。
电视节目里,仍旧在不断播放着花花绿绿的世界纷纷繁繁的更迭着,而只身在一米阳光斜照的厨房里、洗涤锅碗瓢勺、撸襟挽袖烹煮人间烟火的你,却一时呆呆的怔在那里,心意恍惚,思绪冗杂。屈指细算,已远离那片乡土多年。节里,倒从母亲唠里唠叨着那些乡里杂七杂八的琐事时,无意中亦获悉,原先看海子的人已然搬离了那里,而那片海子已随光阴斑驳且渐渐的身形瘦了,植被衰了,鱼鸭绝迹了,猜定于不久必将枯竭干涸。母亲语落音定,你却眼眶微热,心下顿时涌出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凉凉酸楚。仿如若干年后的你回不到今天一样,回不去了,终究是回不去了,那些年,那些地儿,那些想起来柔软如棉美丽如绢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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