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大娘散文

遇见，大娘散文

　　每天下午一上班，大娘总是早早的坐在一处向阳的台阶上等我了。远远地看到我的身影，大娘总是歪着头，眯着昏花的双眼，咧着一口早已掉光了牙齿的嘴，大手高高扬起，嗔怪的大声的喊道：“小狗子儿，你个懒东西，又来晚了，赶紧的去干活儿，大娘我还等你回来陪我坐坐呢。”

　　每次，听见大娘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的喊声时，我总是抿嘴报以一笑，那一声懒东西，一声小狗子儿，其实对我来说，感觉是那么的亲切与温暖。

　　似乎，每天和大娘坐会儿成了惯例，每天固定的时间，每天固定的地点，我与大娘总会在冬日难得的暖阳里相遇。每次，大娘总会替我找好一块泡沫板，垫在冰凉的洋灰地面上，而自己就直接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每次，我们俩都像打架一样，拉着一块泡沫板推来让去，直到最后把泡沫板拉扯成两半儿，一人还不够一个屁股蛋蛋坐的才算罢休，每次，看着手里的那半块泡沫板，我俩总是相视着笑到泪花隐现。

　　说起与大娘的相遇相识，要追溯到近十几年前了。

　　大娘，她是一个拾荒者。那年，我刚刚分到现在的工作段上，每天的清晨，我和大娘总会在街上相遇，那时的大娘，就如同现在一样，常常是不修边幅的着一件早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大背心儿，戴一顶农村老太太们常戴的那种白色的小帽子，挥着有力的臂膀，高门大嗓的打老远儿就开始呼喊我的名字，一声声拖着长音儿的呼喊，回荡在黎明前静悄悄的街道上。老人很健谈，很开朗，每天清晨，我们都会同一个地方相遇，大娘就会停下那辆破旧的三轮车，而我，也乐得在此时趁机小憩片刻，来缓解一下疲惫的双肩，更多的，则是享受老人无微不至的关爱与照顾。

　　其实，要准确的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凌晨和大娘的相遇，是我最为期待的。每次，我们总要交谈几句，也借此机会，我揉揉疲惫的双臂，甩甩麻木的双腿，每每看到我这样，大娘总是扳过我的肩：“来，大娘给你按按。”我就会借机转过身去，享受大娘不算专业但同时也是很舒服的按摩。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们渐渐熟络起来，于是，每天的清晨，一老一少伴着清辉的按摩，拍打，倾谈声，回荡在空落落的街道上。老人每一下的拍打，每一次的按摩，都让我陶醉在大娘给与的温暖中。

　　通过交谈，我渐渐得知，老人一生靠捡破烂拾荒为生，养育了三个儿子且都也成家立业，十年间盖了三套房，两年间娶了三房儿媳，到老了老了，却没了自己住的地方。面对三个儿子，老人却说，大儿子有病，不能拖累，二儿子供个大学生，更不能拖累，三儿子常年在外，摸不着也不能拖累。看着我露出怜悯的眼神，大娘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背上：“这世上，哪个做娘的不是这样呢，即使自己个儿再累，也都不愿意拖累自己的儿女们。再说，我还能干哩，干嘛要拖累孩子们。”我一时无语，深深为老人的行为感动。抬起头，看看渐明发白的天边，清晨的一缕轻风如丝般划过发梢，在耳边留下点点清凉，我伸出手臂，撒娇的说：“大娘，抱抱你好不好？”听闻此话，大娘哈哈哈大笑着说:“你个粘人的小东西哦。”伏在大娘宽厚的肩上，心里有点酸酸的味道。夏天的清晨虽说还不算凉爽，可大娘身上那件早已看不眼色的背心上，还隐隐地泛着隔夜的汗水味道，但此时，充斥我耳鼻的，却是浓浓的母爱。

　　隆冬里，几乎是在有阳光，没有风的日子里，每天的下午，老人都会不约而至。只是不再推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出来，而是只身早早择一处暖阳，在日光暖暖的照耀里静静地等我。常常，在老人一声声拖着长音儿呼喊小狗子儿，小懒虫子儿里，我浅浅笑着迈向老人，而后轻轻伏在老人膝上，在老人轻一下重一下的拍打中，享受此时此刻的温暖。或许是我的依赖，或许是老人无奈的空虚，我们一老一少就这样相伴度过了将近十个年头。

　　十几年，我从大娘身上学到了什么叫坚韧，什么叫豁达，什么叫开朗，在大娘整日晒得黑红的面庞上，我从未见过什么叫哀愁，什么叫烦恼，似乎，这些个字眼与大娘无缘一样，大娘用她的快乐，她的乐观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每天，大娘一见到我的身影，便拖着长长的尾音大声儿的呼喊她给我起的名字：什么小狗子儿，懒虫子儿，小东西儿等等。对于这些称呼，对一个过了不惑之年年龄的人来说，我的感觉是亲切温暖的，是充满爱的呼唤，所以，我从来都不避讳这样的呼唤，即使是有很多听到又转而大笑的人。

　　记忆中，大娘唯一的一次失约，是老伴的去世。那几天看不到老人，总感觉像缺少了什么，每天下午，我依旧会自己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直到几天后老人的出现。还如以往，我们静静的坐着，不语。侧过头，我发现老人几日不见苍老了许多，鬓间的白发，在下午晕黄的暖阳中，泛着丝丝金黄。第一次，我在老人眼中看到了泪：小狗子儿，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话做伴儿了。望着老人，不知怎的，感觉此刻的她，是如此的孤单。老人的话，听起来让我鼻子眼睛都酸酸的。第一次，我含泪站在老人身后，像往常老人对我那样，一下一下的帮老人按摩拍打肩膀：“大娘，你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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