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间老屋散文

时间:2022-10-06 08:46:09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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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那间老屋散文

  老屋很老,父亲的父亲就住在这里,大概快一个世纪的光景,可是它还健在着,历经着风雨,也经常触发我内心莫名的疼痛。

故乡的那间老屋散文

  关于老屋,父亲说过,在爷爷盖它的时候,在当时曾经风光无限,那时爷爷处在地主家庭,家里有近一百亩的土地,还雇着几个长工。

  爷爷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厨子,谁家红白喜事都离不了他。因了爷爷的名气,所以盖老屋的时候,帮工的人也多。一九一四年,我不知和哪个重要革命活动有关,我知道的大事就是我家的老屋落成了。当时村里的很多人都来围观:用土砌起来的墙,很宽看着就稳当,而且最大的特点就是冬天保温,夏天制冷。这是经过历史验证的,直到十几年前搬出老屋,我还对它有点恋恋不舍。

  在我的记忆里,夏天,打开木棱窗,永远是凉风习习,不是空调的那种阴冷,也不是楼房的那种燥热。冬天,则是一种温热,不会感到冻;也不会热得流虚汗。而在楼房的暖气下,我经常有着被蒸熟的感觉,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老屋房子只有三间,坐落在只有四分地的院落里,很严实也很满档。就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父亲,当时爷爷是地主,家里并不缺少土地,为什么要如此小气呢?父亲总是笑着告诉我,其实爷爷的地主并非名副其实,爷爷善良,从不剥削长工,每年的佃户钱,爷爷给的是最高的。爷爷常常说,人活着不容易,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过得去就得了。而且爷爷也从不摆地主的架子,谁家有事求到他,他都乐呵地去,乐呵地回来。

  爷爷名字叫徐松龄,当时人们都说,这人心眼好,做事地道,一定会松龄鹤寿的。可惜好人不长寿,爷爷在将近六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因为在一家红事吃饭时不知因为错吃了什么东西,腹泻不止最后导致死亡的。临死的时候爷爷一再嘱咐家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别因为我的事搅了人家的喜事。从此老屋里少了爷爷的笑声,村子里少了一个能做菜的厨子,乡亲们常念爷爷的好,说这年头好人没好报,真气愤。这就如爷爷说的,钱财本是身外物,爷爷的家底是很殷实的,但是临了还不是赤裸裸地离开。所以,他当初就建议,房子不要太浪费,能住人就可以了。这样院子小,房子也不多,看着心里舒坦。

  老屋的窗户都是带木楞的那种,中间用很多木楞隔开,形成无数的小正方形。但是在那时就是采光更好的了。直到父亲搬出来,窗子都没有换过,不是没有钱,我只是觉得,只要是老屋的原件在,总叫人觉得多了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如果换了钢窗或者铝合金的窗户,不仅和土墙不配套,总觉得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味道。

  窗户都是用早先的黑纸或者毛边纸糊上的,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肯浪费些糊上白纸,那年头的白纸金贵啊,孩子上学的作业本才肯用,连练习本都用毛边纸的。过年的头一天,窗户上糊上了白纸,听父亲说,奶奶要剪些窗花贴上。剪刀啊,是为了减去一年的灾难。葫芦啊,是为了一年的平安。最叫我难以忘记的,是巧手的母亲,用毛边纸灌了蜡烛的油水,然后晾干,剪成的两只大公鸡,头部、身体、四肢都是分开的,用线连接在一起,挂在窗棱两侧的高处,风一吹,两只公鸡就动起来,像是在掐架,十分生动。现在想来真佩服母亲,这不是动画片的前身吗?谁说乡下的人没有艺术细胞呢,他们有,而且那么超前。其实挂公鸡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取的是鸡的谐音“吉”,现在想来,那就是祈祷一家人一年吉祥如意了。我就十分佩服长辈们的这一点,朴素的意识,正是他们热爱家人热爱生活的具体表现。

  最令乡亲们羡慕的就是房子的檩子,全是松木的,用爷爷的话说,结实而且不会生虫子,几十年没问题。爷爷说得没错,现在我发现,那些檩子都已经被熏黑了,但还是笔直的样子,不像杨木那么糙,经不了岁月的折磨。止于房顶,那是加了黍秸的泥磨成的,在当时很多人家还只是草盖上的,这样就已经是最先进的了。这样一所老屋就胜利竣工了。

  可惜,爷爷在父亲只有十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从此家道中落,加上后来的四清运动,家中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等到给父亲张罗婚事的时候,家里已经一穷二白了。那时因为爷爷的去世,奶奶也走道了,只留下父亲跟着二大爷一起过,二大爷当时已经因为家里的生计去了乡里的煤矿干活,就连父亲也去矿上做了小工。可是父亲的亲事迟迟未能解决,原因很简单,爷爷过世后,家里很穷。还有一点就是父亲是个老实敦厚的庄稼人,很多姑娘看不上。

  后来,我们邻村的一户人家答应了父亲的婚事,但是有一个特殊的条件:必须给二百斤小米,二百元钱做嫁妆。后来听二大爷提起,那家的当家的据说得了心脏病,急着用钱医治,听说父亲家原来是地主,觉得家底厚实才答应的。父亲娶回了母亲,就在老屋,当时唯一的家当就是用就木头打的三节黑柜。那时老屋已经有点老了,加上这样的摆设,屋里就显得更加昏暗。母亲万万没想到父亲会如此贫寒,等于是由一个穷窝掉进了另一个穷窝。但是母亲当时救姥爷心切,也只得委曲求全。

  从此母亲和父亲在老屋开始了真正的日子。家里的日子就像老屋一样黯淡。父亲在煤矿赚的钱并不多,而且因为娶母亲拉了不少的饥荒。母亲是个过日子的好手,不仅把十几亩地弄得很旺相,而且闲暇时候还要绣枕头,绣门帘卖钱贴补家用。当时几乎很少有人这么做,现在想来母亲该是有着很超前的经济头脑的。

  父亲一直是个老实得叫人觉得有点愚的人,可是后来我却成了村子里第一个走出庄稼地的“金凤凰”,该是得了母亲的遗传吧。所以万事万物都是有源头的。现如今的老屋里,还留有妈妈绣东西用的花样子,花鸟虫鱼,惟妙惟肖,母亲没学过美术,这真是天赋啊。我常常想,如果母亲能够活到现在,没准她的手艺都能申请专利了。退一步讲,给子孙们留下来的也该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珍藏价值的古董了。

  记得母亲死后的第二十个年头,住在黑龙江的姥姥还找人传话来,只要我肯去黑龙江看看她,她就把母亲留下的很多的绣花珍品全给我,其中最叫我好奇的就是一对耳枕,据二娘说,母亲只绣过一副,因为非常费手工,所用绸缎又奇缺。这样的枕头据说有专门放耳朵的地方,睡起觉来十分舒服。我始终没得见过,虽然要的心情十分急切,但是终于没能成行。其实,我只想把那枕头拿回来珍藏,因为那上面有母亲不屈的精神和人格。姥姥的意图很明显,她想我去黑龙江然后把我留在那里,因为我是她在内蒙唯一的血脉,母亲死了,她一气之下闯了关东,她心中唯一牵念的就是我,如果把母亲比作她的眼睛的话,我就是她的眼眶子。可是我最终没有答应去,这也许就成了永久的遗憾。现在这东西到底还在不在我一直惦记着。姥姥因为有事回来过几次,但是她始终不肯到我家的老屋来,我知道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她的心肝含恨死在这里,她怎么可能再来呢?于是那些我所谓的古董也就不得而知了。姥姥曾经多次叫老姨写信告诉我母亲的遭遇,叮嘱我要做个挺起脊梁的人。但是老姨对母亲的死也不是很明白,于是这也成了我的心病,母亲到底在老屋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姥姥对父亲有那么深的怨恨?有时大娘二娘也会在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透露给我一点,可是我深问的时候,就又支支吾吾不说了。我只知道母亲死得很冤枉,很年轻,很可惜。但是到底冤枉在哪,有怎样的隐情,我想知道,又怕知道。母亲在我五岁,妹妹只有一个月零几天的情况下突发心脏病暴病而死,这其中肯定有着很不幸的事情。这事一直纠结了我很多年,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勇气向父亲问起,只有一次,大姐含着眼泪和我说:“妹妹啊,我老婶死得冤啊,她为了保护自己的身子,在月子里和那人进行了死命的搏斗,结果因为惊吓得了心脏病,没多久就死了。”那时我才十几岁,对大姐说的话半懂不懂。只是觉得母亲真的很伟大。

  以前我一直恨母亲的,五岁就抛弃了我,叫我吃尽了苦头。现在我终于明白,母亲死的值得,我应该钦佩她。她用死换来的贞洁其实比她给我的任何东西都金贵。也许我骨子里的那种不折不扣就是母亲基因的延续。听大姐说,母亲死后就放在老屋的西屋,特别可怜,父亲给母亲买了很便宜的那种棺材,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姥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大闹了一场,把老屋折腾得一片狼藉。老屋见证了它第二代主人的离去,显得越发陈旧,越发悲凉。

  母亲去世后,爸爸把一个月大的妹妹送人了,然后和我相依为命生活在老屋里。在我的记忆里,老屋从那时起就十分昏暗,十分压抑。一个没有女主人的老屋,没有温暖,没有活力。父亲因为去煤矿上班没法照顾我,就把我寄养在大娘家,还把我每年所有的口粮全带了过去,据说这还是本家长辈们说和下大娘才答应的。我去了大娘家,她家的房子比我家大,比我家新,可是大娘的脾气不是很好,再说谁不疼自己的儿女呢,我总觉在那里受了亏待,吃东西和玩耍都很受限制,那时我才觉得还是在自己的老屋好,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草窝。后来我还是说服父亲把我接了回来,当时那些年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是和父亲一起住在老屋,我觉得心里踏实,不用看别人脸色,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到了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可以去煤矿的煤矸石里捡煤卖钱了,当时我是那么瘦小,背着和我一样高的煤筐,很多人见了都说,没妈的孩子真可怜。可怜吗,我倒是不觉得,能帮父亲分担一些苦难我觉得很好啊。我把捡回来的煤整整齐齐地码在老屋的西屋,不知为什么我一走进西屋就会想起母亲,母亲最后是从那里离开的。有时我就在那里自言自语,像是和母亲说,又像是和自己说。我觉得母亲一定会听见的,因为母女连心啊。

  后来我上学了,卖煤的钱够教学费的,走进了学校我的生活就面目一新了。但是只要一回到老屋,我还是要不断地学习。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说她们愿意,是生活的逼迫使然。亲戚和邻居们在那时经常鼓励我:等你长大了考学了,你父亲就享福了,这老屋也就不用住了。我当时不知考学的重要意义,但是有朝一日要离开老屋,我没想过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我的命运多舛,轮到我考学的时候,因为家中困难我念不起高中,只有考中专。可是那年头,考中专的人必须是班级里十分优秀的学生,而且大多是蹲级生。第一年我自然以失败告终。我蹲在老屋的炕上不服气,老屋也好像以它的沉默和我一起抗议。很多不识趣的人还来给父亲泼冷水:“找个婆家算了,姑娘养不了娘,到啥时候也是人家的人。”父亲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坚决抗议,我才十七岁,我要读书。父亲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并不得不到煤矿装煤车,受苦力供我。也就是在那时我开始了在老屋的艰苦奋斗。那时穷人家还安不起电灯,只好点着煤油灯学习。在安静的老屋里,一盏孤灯经常陪我到深夜。夜是那么静谧,仿佛世界都死了,只有我和我的老屋活着,那种拼搏的冲劲叫我忘记了时间和疲惫。也就是在第二年,我成功得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学校,成了村子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亲戚朋友都来祝福父亲,老屋终于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当时我真觉得老屋有种蓬荜生辉的豁亮。是啊,我就要走出这个老屋了,到有楼房的地方上学,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老屋是我最温暖的家。

  可是,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我来到师范住上了楼房,吃上了大米白面,当时家里还在吃玉米面和小米。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地这里少了点什么呢?那种陌生,那种空落,不是简单的物质生活所能填充的。后来当我第一次寒假回家,当我第一次踏进老屋,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才明白,原来我的一切已经深深地扎根在这里,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再后来我毕业了,结婚了,生小孩了,一切的生活都在老屋。老屋很老,真的,光线不好,通风也不好,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难以离开,总觉得住在这里心里踏实稳当。再后来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走进了城里,住进了属于自己的楼房,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楼房的采光很好,为什么还会觉得压抑呢?楼房面积很大,为什么仍觉得昏暗呢?以前,因为父亲在老屋,所以只要听见火车鸣笛的声音就异常思念老屋,生怕父亲一人在老屋会出现什么意外。后来父亲终于搬来了城里和我一起住,我想这回该不会思念老屋了吧。半年过去了,我的心在想起老屋的时候还是会莫名地疼痛。

  一个假日,我独自一人踏进老屋。老屋老了,已经开始漏雨,像极了人老了佝偻的身躯。老屋的窗子可以进博物馆了,在村子里已经是文物级别的待遇了。我走进老屋,土墙土炕土灯窝。黒木的柜子。一切那么沧桑,一切又是那么熟悉。一切苍老得令人心痛,一切的记忆又是那么的蓬勃。我终于明白了,老屋本身也许没有太大的存在价值,但是生活在老屋的人,留在老屋里的记忆,却同老屋一起存在着。甚至于我们的根都一直扎在这里。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但是毕竟我们在这里经历了我们非同一般的童年和青年,我们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流逝在了这里,那么我们同样会把人生最美好的回忆也留在这里。

  老屋老了,那是岁月沧桑的体现。老屋依然在我们的心里年轻,它见证了主人的成长历程,那是记忆在那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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