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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拾零散文
一
昔日凤凰多游子。游子怀了多少思乡梦,只有堤溪知道。要问堤溪,也只有问堤溪的石头了。堤溪是凤凰山水的灵魂,是游子归乡的第一站,也是怀乡病的根源。堤只是原来的堤,岁月沧桑却早已留下了斑斑驳驳影影叠叠的逝风逝雨,让人不忍卒读。堤太苍老了,以致于无论从哪一个方向去读它,都能与其深邃的目光相碰,碰出思想的火花;都能读到那缝隙里渗出来的一滴滴酸楚的血与泪。那血泪就一边滋润万物的良知,一边滋润着苗民纯朴善良的人性,一边滋润着美丽而悲伤的故事……
游子是在一个雪霁的夕昏归来的,归路让大雪封锁了,扫开一团雪,雪下是湿润润的石板,石板上是一圈圈连续不断的透明的石纹,石纹像是太阳射来的光环,光环就罩在游子的心头,游子便伏在雪堤上,叩首、呜咽了。于是那一滴滴晶莹酸楚的泪,就汇成了溪水,汇入了沱江。游子要过沱江,沱江上有桥。桥叫虹桥,不知有多少年代了,只有沱江知道,沱江却不语,日日夜夜萦绕着吊在水面上的木柱的影子,倾听着吊脚楼上那窃窃的私语。
楼上是苗家女子,或凭栏而望,或依窗而立,年深月久,沱江和虹桥便知道了她们的心事。虹桥就这样悠悠地卧在了游子的心空,沱江就这样悠悠地游在了游子的心间。梦里魂归是故乡,于是,在一个薄雾朦朦的黎明,或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游子踏上桥来,一端起半碗青茶,就开始泪流满面了。此时人在桥上,心在家中,黝黑的土碗里,那涩涩的味儿依然有存,想是那离愁别绪溢出了胸腔、溢满沱江了吧。
然而,虹桥连着的街头,游子梦里依稀有音的街头,就近在咫尺。街,一律石板街,也依旧是原来的石板,而今却觉得有眼有耳亦有心了。一块块石板就是一片片音符。游子要过街,就要拍动这音弦。毕竟几十年了啊,纵然归心似箭,也不敢轻易地踏上去。这一踏上去,还能踏得出那叮咚的声响吗?这一踏上去,还能踏得醒那早已成眠的童梦吗?这一踏上去,还能踏的碎那团圆梦里的消息吗?但纵然是深渊是天堑,也得迈出这一步啊!此时街头眺望的,依旧是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那沉甸甸、沉甸甸的脚步徘徊了多久,那悠悠起伏的青石板哟,你又能否告诉游子呢?
于是,沱江上便有了倾诉不尽的悲歌、号子,有了传说与故事,有了岁月洗不褪色的梦幻与倩影;于是,古城便有了古朴的风俗与民谣,也有了一年一度的苗家节日;于是,百姓便有了敢于代言的民族英雄,也有了世世代代吟颂不朽的伟大史诗。于是游子望乡,慷慨悲歌,年年如斯,代代如斯。
二
凤凰山清水秀,犹如一面山水宝砚,随着斗转星移,日月朗照,便有人前来篆刻了。山中从此有了竞相林立的古刹,水中便有了玲珑剔透的阁影,依山傍水,也便有了古槐、古柏、和古藤了。
槐生阁内,撑起一团青青的伞盖,披星戴月,栉风沐雨。老先生遂坐于槐下,叼着烟斗,将古槐沧桑、岁月沧桑、人间沧桑皆记之于笔端,传示后人;槐于是深悟人性,就越发地郁郁葱葱,无怨无艾地绿荫着一方家园。莘莘学子又从这阁里启蒙,绕槐而去,无论天涯海角,每每念及孕育人才的摇篮,也就念及了高高的古槐。槐生学子,槐于是记下了人间正道沧桑,因此人们畏它而又敬它。
柏立古刹,独囿于人间又一方天地。世道无情,山水有音,出家人遂看破红尘,或立于古柏之下,或朝闻夕鼓,暮听晨钟,度日如年,清净无为,与世无争。柏于是在每一个清风月明之夜,簌簌抖落枝叶,纷纷如坠泪,仿佛正在昭示着出家之人,登临彼岸。而冥冥之中,涅槃又传来超然的清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其实并非柏通人性,而是柏下藏着一个童子的故事。那童子的姐姐,高小毕业再无法上学了,于1949年9月入庵削发为尼,法名“万静”。石莲庵的缘法长老遂告诉他说:“依据佛规,出家人不认家,你再不能叫她姐姐,应改口称‘师兄’。”从此他依柏而望,依柏而思,柏虽无言,人却有信。于是寒来暑往,几度春秋,换了人间,他姐姐没有“万静”,世间也没有“万静”,长老空赐了一个法名了。就这样,哪里有了古槐、古柏,哪里就有了古藤。古藤依树而生,绕树而长,年年岁岁,像萦绕在人间树上的情结,一个个小小的童话便从藤蔓上诞生,又逶迤成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和一出出人间的悲喜剧……
三
第二次去凤凰,到了阿拉区黄丝桥古城。时至清明节那天黄昏,我们在阿拉下车后再西行四五里,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古城。一缕缕白色的烟雾从古堡里溢出,渐渐溶入了铅灰色的天空……一问才知是炊烟。原来这里竟有人家!
阿拉地接黔东,滚滚一派风尘情致,茫茫一片黄土景象。我们在一阵愕然惊呼后靠近了古城。古城之胜在石在路。石垒成城,覆生苔痕,郁郁苍苍,肃穆凛然。中国古代诗里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是杏花春雨江南难睹的景观,这里却独有!那些石平平方方正正,重重叠叠,砌一座巍巍城楼凄凄荒冢,给云和风看,给我们看。那氤氲的雾霭顿怀伤春情绪,换来了零星的雨,继而星星点点,而后便牛毛细丝般斜织起来,真是应了“商略黄昏雨”的神韵!于是坟头的标纸就萋萋的在风雨中摇曳,朦胧了远远近近的山和高高低低的树;眼前就只有挂上的夜幕任我们朦胧诗般去读,读四月,霏霏不绝的清明雨,和湿乎乎的苔藓缠绵绵地爬上石凳、屋檐——润润滑滑布满心阶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是不是从袁枚小诗《苔》那里得来的。然而眼前的雨,分明是应了中国传统的节气,“欲断魂”的不正是在风雨中彳亍而行的我们么?
暮色四合,归路依稀。古城就近在眼前,却不能相依,寻处下榻,只有一夜风雨阶前滴到明,伴我到天晓。
翌日醒来,在晨明初苏的原始氛围中,触着柔嫩的纤草,淌着细脆的雨星,弯弯曲曲,曲曲弯弯,沿着青石台阶默默前行。雨洗清明路,洁洁净净,看得出上面的人形、鱼纹和鸟影,也许是嵌些许复活沉睡的意识,让千里的云和万重的雨去读吧。当我拾阶而上,站在厚厚的古城墙之上,首先看到的是一幅苗民原始部落的晨醒图:妇女们次第推开柴门,在“吱吱”的开门声之后,有人煮饭,有人给婴儿喂奶,有人催孩子放牧;男人们则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之后,便肩着犁头或锄头,相互呼喝着走出了城、走向了山坡或田野;炊烟就从瓦缝里一丝丝地冒出来,狗吠和鸡鸣就渐渐地歇息下来,二、三十来户的苗寨又恢复了一天的生机和活力,新的一天开始了。于是我默念着“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诗句,在古城墙上的环形石板路上逡巡着,沉思着:心想谁才是本相凤凰呢?谁又是那不会呻吟的普罗米修斯呢?这里曾是苗民起义的一个部族的栖所,烽烟早已消失了几百几十年,炊烟又升起了几百几十年,苗疆人民依然在这里栖息、繁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桃花源般幸福而安宁的生活。然而试问这路,又哪是起点哪是终点呢?循环不止,运动不息,不论哪一点不都是起点又是终点么?当夜月东升,又登城楼,更上一层时,一切便豁然开朗了——原来这路何曾有过尽头?于是心奏一曲古道幽歌,凄凄坟茔凄凄月,给星星和月亮听,给太白和东坡听否?试问这山水,到底又是谁家的山水,凤凰人或许也说不清吧?!有朋问及山水之乐,也无非虚在这山水之间罢了。与古城诀别,便是在这个夜晚,上弦月静静地在天空朗照着,下面是沉默千年的古城,城楼上没有一星灯火,万籁俱静之中,只有一条通向古城的小路默默地述说着遥远而又美丽的忧伤……我的心头也便升起了一首歌: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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