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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桔的百合散文
一
那年春天，小桔买了三棵月季。卖花人把小桔精心挑选的三颗月季从花圃里连根带土挖了出来。小桔把三棵月季捧回家，种在了花盆里。
小桔心底藏了一个很美好的愿望，这个愿望藏了很久很久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小桔想，如果月季开花，自己的愿望就会实现。
小桔精心照料着那三棵月季。可是，三棵月季竟一棵棵枯萎了。那天和小桔一起买月季的还有小屏和梅子，而小屏和梅子的月季都活得风生水起。小桔的心冰凉冰凉的。
那年夏天，小桔的愿望凋零一地。
小桔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她只在心里对自己说，再也不养花了。
二
然而，小桔还是食言了。
小桔的女儿喜欢百合，从网上搜了许多百合花的图片。
“妈妈，看百合花多漂亮哦！”
“妈妈，种几棵百合吧。”
小桔说，好吧，种百合。女儿雀跃，欢喜地网购百合种球。
当几株大蒜头一样的百合种球乘飞机轮船，涉白山黑水，几经辗转到小桔手上时，小桔一下子就爱上了她们。
当晚，小桔把百合种球送给姐姐柚子三棵。
小桔从网上查资料，看视频，像小学生一样学习种植百合的方法。她严格按照种植流程，把事先准备好的土用醋水喷洒，把百合种球用专用消毒液消毒、阴干，然后把每个花盆放入半盆土，再放百合种球，再覆土。
在小桔眼里，被安稳栽种到花盆中的百合种球，就像一个个婴儿安然入梦。
从此，小桔有了另一份牵挂。
三
百合会发芽吗？带着一份期待，小桔对着一片大大小小的花盆（其实是一盆盆土）像欣赏精美的艺术品一样，细细端详。饭前看，饭后看；出门前看，回家后看；临睡前看，起床后看；做家务的间隙看，看书困了也去看；白天看不够，夜里拿了手电筒去阳台看。
见了擅长养花的朋友，小桔说：“我种了百合哦，不知道能不能发芽。”
“咱们这里的气候土壤不适合种百合，我以前种过，只长叶子不开花。”
小桔回到家，立即奔到百合前。一个个花盆，安静而落寞地呆在阳台一角，一棵棵百合种球依然沉睡梦中，毫无动静。
小桔有了深深的担忧。
小桔耐心地等了两天，百合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给百合种球消毒时，没有浸透？还是气候土壤真的不适合百合生长？要不，怎么会不发芽？
又等了一天，百合还是没有动静。小桔想，这被埋在土里的百合到底在干什么呢？是在努力生长，还是，还是烂在土里了呢？
小桔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要看个究竟。
小桔轻轻地、慢慢地用手指拨土，一点点，一点点地拨。拨着拨着，小桔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她的手骤然停住。莫非是百合发芽了？小桔仔细看去，在花盆中间，她看到了一颗尖尖的小芽，像小荷初露的角。惊喜之情潮水一样哗哗漫过小桔的心头。
小桔立即打开微信给住校的女儿发了一条消息：哈哈，哈哈，我的百合发芽了。
接下来的三天内，百合种球陆续全部发芽了。那刚刚拱出土的小芽，尖尖的，鲜嫩，娇弱，像初来世上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欣欣然，打量着这个世界。
四
礼拜天回妈妈家，小桔见到了姐姐柚子。
“你的百合有没有发芽。”小桔问柚子。
“发了，发了，长可高了，我拍了照片，你看。”柚子说着拿出手机让小桔看照片。
“这么高！比我的长得快。”
从妈妈家回去，小桔忙去给百合浇水、施肥。为了使百合能更充分地享受阳光，小桔把百合从阳台一盆一盆地挪到窗台上。
小桔照旧对百合百看不厌。饭前看，饭后看；出门前看，出门后看；临睡前看，起床后看；做家务的间隙看，看书困了也去看；白天看不够，夜里醒来拿了手电筒去窗台看。
一颗颗小芽，在春风的抚弄下，欢快地抽枝，长叶，亭亭然如出水的莲。
小桔拍了百合，发给女儿说：“看我的百合长得多快哦！”女儿很快回复一张图片，图片上的百合，枝枝挺拔，叶叶俊秀，如英气勃发的少年。相比之下，小桔的百合则如弱不禁风的少女。
小桔有些失望，也有些落寞。她更加殷勤了。定时给百合晒太阳，浇水，施肥，松土。
刮风时，小桔怕刮坏了百合，一盆一盆地搬到屋里。风停了，又一盆一盆地搬出去，
小桔的爱人葫芦对小桔说：“百合最怕动，你天天搬来挪去，所以你的百合长得慢。”
“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
小桔再也不敢乱动百合了。
在小桔的精心照料下，一颗颗百合终于长成负剑少年的模样。小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天正吃午饭，柚子打来电话：“我的百合打骨朵了，三个哦，三个并驾齐驱。”柚子擅文字，出口便是一个词。
小桔筷子一丢，急慌慌跑去看百合。一棵棵看过去，没见一个花苞。小桔越看越沮丧。她不明白自己的百合为什么总是慢半拍。难道自己真的不会养花，可分明，自己又是那么用心哦。
五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晨，小桔正洗衣服，葫芦大声喊：“小桔，快来看，快来看，百合打骨朵了。”小桔带了一手的肥皂沫冲到窗边。“看，这棵。”葫芦指着一棵百合说。
百合高高的顶端，五个花蕾紧紧拥在一起，调皮地躲在叶丛里，如一群稚子在窃窃私语。
小桔把那五个花蕾近镜头拍下来，发给女儿说：我的百合打骨朵的，你还要小看她们吗？女儿很快又回复了一张图片：几朵粉色的百合花骄傲地绽放在高高的枝头。图片下面有一句话：哈，我们学校的百合早开花了。小桔回复：你不要打击我哦！女儿发过来一张鬼鬼祟祟的“笑脸”。
虽然自己的百合总是慢了半拍，但毕竟打了花蕾。她们再也不会重蹈月季的覆辙了，也不会像朋友说的只长叶子不开花了。小桔好开心哦！
小桔还和以前一样，每天数遍流连于百合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像看前生失散的恋人，怎么都看不够。花蕾一天天长大，鼓鼓的，胀胀的，像要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小桔想象着那即将绽放的百合花的摸样，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百合吧。女儿说她网购百合种球的时候，挑的全是不同的品种，有淡黄的、粉紫的、纯白的、大红的……想着想着，小桔便如醉了一般。
六
那天起床后，小桔又去看百合。突然小桔倒吸一口凉气，心倏地往下一沉。有一颗百合上的花苞一夜之间全变了模样。原来绿色的花苞个个都“破皮儿”了，微红的内瓤裸露在外，像穿久了的衣服磨破了洞隐约露出了肌肤。
小桔突然想起朋友说过的话。
“咱们这里的气候土壤不适合种百合，我以前种过，只长叶子不开花。”
三年前那个夏天，那三个月季萧索枯萎的姿容，清晰地在小桔眼前重现。
小桔付出那么多的心血，不只为自己的一份挚爱，更因百合为女儿所爱。
小桔颓然坐在床边。她把葫芦摇醒。
“葫芦，我的百合坏了，好像快死了。”
“你说什么呢。”
“你看看嘛。”
葫芦起来细细对百合查看一番：“小虫子咬的。没事儿，百合好好的。”
“骗我。”
“骗你干吗，不信你等等看，过几天就好。”
下午柚子又打来电话：“我的百合开了，开得好得很哦！奇大奇香。”柚子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欢喜和激动。她夸张地重复：“真是奇大奇香，比花店里卖的大多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百合花，比栀子花、桂花还香。”
柚子的喜悦感染了小桔。挂了电话，小桔忙给女儿打电话：“你姨姨的百合开了，她说奇大奇香，她还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百合哦。”
“啊？赶快拍张照片发过来。”
七
小桔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植物也是有情有义的。
小桔的多情，小桔的钟爱，小桔的心思，小桔的愿望，百合焉会不知？又一个清早起床后，小桔和往常一样去看百合，用手刚把窗帘撩个缝隙，隔着玻璃窗，小桔一眼看见那个最大的花蕾在一夜之间已悄然绽开。小桔轰然一喜，不由惊呼：哇——
小桔的百合终于开花了！开在了天地间，开在了蓝天下，开在了红尘的一隅，开在了，小桔的心里。
木门，王子允诺，黄色风暴，白色海洋，科尔瓦多，拉文……全开了。浅黄的、粉紫的、纯白的、大红的、浅红的……一朵朵硕大的百合花擎在高高的枝头，像英国王妃美丽的流苏长裙。哦，好香！
“我真想贴一张条子在楼下，让素不相识的邻居们来赏花。”这是小桔在一本书中看到的一句话。而小桔，又何尝不想写一张条子贴在街头，邀请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都来赏花？
小桔再去看百合，她们静若处子，一如初时。
原来，百合一直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呆在喧嚣的红尘之中，任四季流转，烟尘飞扬，却独自贞守一份沉静和清淡，安然地长成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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