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村庄散文

失落的村庄散文

　　春节过后，随着一拨又一拨外出打工者们的离开，热闹喧腾的村庄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冰冰一大早就呆呆地站在门口，抬头望着门前的梧桐树那光秃秃的枝条，在初春的微风里孤独地晃动。她想，再有几阵风，几场雨，这棵树就会萌发嫩嫩的枝芽。她接着低头瞅着门前的院子里，鲜红的鞭炮纸散落一地，随着时紧时缓的春风，一会儿被卷到东家院墙边，一会儿又飘荡到西家屋檐下。

　　冰冰的爸爸妈妈今天就要走了，这一走又是一年，留下她和妹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她扭头看看堂屋里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生气而难过地回过了头，脚尖踢着地上的鞭炮纸，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噙满了眼泪。

　　妹妹拿着风筝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快乐的像只小鸟，走到哪里都是笑声，都是歌声。她抬头看看闷闷不乐的姐姐，又回头看看爸爸妈妈忙碌收拾东西的身影，想起昨晚，妈妈抱着她说，走了有多牵挂，多惦记她们的话。今天就要走了，怎么又要走了，妹妹看着手中的风车很不开心，幼小的心灵忽然就有些失落。

　　妈妈走过来了，看到孩子们难舍的神情，早已心痛不已。她指着墙角迎风绽放的梅花说：“快看，快看，你最喜欢的梅花开了。”梅花在初春里开满枝头，粉粉嫩嫩，娇艳动人，给萧条的早春增添了一丝喜庆。冰冰最爱梅花，她在花开的季节，闻着花香在那里读书写字。这几年，她有些害怕看到梅花开放，花开了，也是全家人分别的时候。妹妹手中的风车又开始灵巧地转动，呼啦，呼啦，搅动着即将分别的一家人，转动的让人心里都凌乱不堪。妈妈用手揽过两个孩子，轻轻一声叹息，饱含着多少心酸多少无奈，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村子有些做生意的全家都住在集镇上，平时很少回家。有些人家陆陆续续把新房子建在新公路两边，出行方便，环境也好。偌大个村子稀稀落落只有几十户人家，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守下来的只有老人和孩子。傍晚，遥遥看到有炊烟升起，白色的烟雾在村子上空寥寥盘旋，飘荡过古藤老树，沉睡的村子总算有点人烟气息。由于人们大量外出经商打工，村里有不少房子空关着，往往隔好几户空房子才有一户人家居住。因为行人稀少，门前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有些院子好几年不住人，一任杂草丛生，乌鸦聒噪，枝枝蔓蔓伸到院墙外面，倍感凄凉。在村子里走走，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满目荒凉颓靡，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心村。

　　只有在春节，寄宿的学生放假了，外出的人们也回来了，冷冷清清的村子里才显得热闹。可惜，这种热闹气氛也只是短暂的。虽然短暂，也足以让留守和漂泊的人们苦苦盼望了一年。终于，当那些爸爸妈妈拎着大包小包，挤了火车再坐客车，经过几天几夜颠沛流离，在看到家中老人殷切期待的目光，孩子稚嫩喜悦的笑脸，虽满面倦容，依然闪着泪花，笑了。幸福，就是和家人相聚在一起，给老人带回来的一口酥，让风烛残年的爷爷奶奶喜笑颜开，密密的皱纹里深藏满足欣慰。冰冰和妹妹穿着妈妈买回来的新衣服，嚼着在家里买不到的摈榔，扬着大白兔奶糖，在村子里神气的跑来跑去，很希望有人一起分享心中的快乐。

　　中年的爸爸妈妈感觉亏欠家人太多太多，在老人需要照顾，孩子需要陪伴的年龄里，为了让全家人生活得更好一些，不得不四处奔波。春节回来，他们竭力弥补离别后内心里的愧疚，感情上的空缺。孩子们也黏在爸爸妈妈身边，寸步不离，小小的农家院子里，从早到晚洋溢着笑声，歌声。

　　和冰冰家相隔着几院空房子，就是小花的家。小花和村里大多数孩子情况相同，常年看不到爸爸妈妈，她一直在寄宿学校读书，每个月都可以回家一次。自春节过后，爸妈就要走了，家中唯一的亲人，就是年迈多病的奶奶，奶奶也被接到镇上的春风养老院，养老院门口那棵大槐树下，常见奶奶眺望家乡的身影，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影，望眼欲穿的目光，让多少行人感慨唏嘘。小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体谅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也吃了很多苦，非常不容易，也想念慈祥的奶奶。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眼巴巴看着别的同学欢天喜地回家，一个人默默地在宿舍里看书学习。

　　在一次美术课堂，老师让每个同学画一幅《我的家园》，描绘心里温馨的港湾。老师看到小花的画，非常震惊，画面是农家的院子，紧紧关闭的大门，一把生锈的锁，那把锁很大很醒目。老师问她：怎么想到画这样的家园。小花说：“我们家里的亲人都不在家，一年到头空无一人，每次想家了回去看看，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把生锈了的锁。”老师感慨万千，用手机把这幅图拍下来，配上小花说的话，发给她的爸爸看。千里之外的爸爸妈妈，看到这幅图，看到孩子的心声，摧心剖肝，泣不成声。一把锁，让全家人相隔万水千山，夜深人静，想家的滋味吞噬着漂泊的灵魂，无处安放的老人，常年寄宿的孩子，这一切，深深刺痛了每个人的心，触动着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冰冰看到客车正从远方驶来，疾驶的车轮扬起一浪又一浪灰尘，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寂静的村庄，树上的小鸟受到惊吓尖叫着飞走了。各奔东西的人们走出家门，全家簇拥着那些背着行囊的人，依依惜别。冰冰和妹妹拉着爸爸妈妈的手，难分难舍，生怕一松手就是很久很久。爸爸哽咽着说：“都不要再难过了，很快，就到暑假了，放假了就接你们过去，一家团圆。”爸爸的话让冰冰心里照进了一丝曙光，潜藏着一份希望开始萌芽，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因为有了亲人的召唤而心生向往，留守的孩子开始渴望，温暖之旅。

　　隔着玻璃，远行和送别的人们，都在拼命挥手再见，千叮咛万嘱咐，车下的老老少少泪水涟涟，车上的人也早已泪雨滂沱。客车绝尘而去，妹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起风了，初春的风依旧是彻骨的寒冷，墙角的梅花随着肆虐的狂风落红无数，空气里弥漫着冷冷的花香，稍纵即逝，短暂热闹的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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