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的石头散文

公园里的石头散文

　　从公园里来去，常看到那些石头。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也不等，有的如卧牛，有的似小山，有的像坐佛。多为麻石质，麻花状的纹，斑斑点点，杂乱无序，却是天然耐看；那些石头俱表面光滑，通体弧圆，不粗砺，无棱角，像一位世故的智者，有亲和力。周边，苗木葱翠，草色连碧，暖阳里，常有一些年老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眯缝着眼，不说话，只管倚着石头晒太阳，神态如幼童靠在大人的腿上一般，很乖。

　　这类石头并不少见。从前，在乡间的山沟里或河滩上常常见到它们的身影，或球状，或纺棰状，或扁平状，当然体积要小得多，大者如拳，中者如卵，小如铜钱。那些石头很可爱，脾性好，不伤人，特别是那些小的更好玩，常常被我们捡起来或抓子儿，或打水漂，或破空甩去，都是极好的料；放在手心里，感觉凉润，痒痒的，逗人想笑。我们原以为这些石头是另一个品种，生来便是这样一副温和的模样，后来听长辈人说，这些石头原本也是硬生生的一块，是长年累月被风吹、遭水洗才慢慢变成这样的。这简直不可思议，风那么柔，水那么软，石头又不是灰尘泥土，那么坚硬，风和水是怎么把它变得那么光滑的呢？这样想着，就觉得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将我扼住，感觉自己再也无法长大了。

　　这个公园才修成不久，这地方以前是荒地、水塘、菜园子和旧房屋，没见有这么大的石头，它们显然都是从偏远的山乡运来的。我曾这样设想它们的来历—————或许在千万年前某次天体演变或地壳运动中，一些石头脱离了母体，飞迸到山涧或河沟里去了。起初，它们一定也是棱角分明锋芒毕露的，如一位初出茅庐盛气凌人的年轻后生。然而，此后经年的日晒雨淋、风吹霜打，终于使当初的顽石慢慢失了锐气，钝了棱角，变得圆通起来了。小时候曾学过一篇“铁杵磨成针”的课文，说一个老太太非常有毅力，穷其一生，要把一根大铁棒磨成一根绣花针。但那不过是古人编造出来的话，对世人起一个励志的作用罢了，是不得当真。即使是真的，铁与石相磨擦，效率自然要高得多。试想，用风、用水这类柔和的东西，把坚硬的大石头打磨圆了，这是怎样一个漫长的过程呢？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万年以至更长也未可知。如此的耐心和耐力，除却自然的神奇之手，没有人可以办得到。

　　石头被人选中，运到公园后有的还被刻上了字，多为一首古诗词，常常引人驻足。用专业的术语来说，这些字应该叫做石刻。石刻于我并不陌生，城郊的一处景点就有，我常常光顾那里。那些摩崖石刻自宋以降都有，字体神韵各异，力度深浅不一。我常常与那些古老的石刻对视，凝眸中，我似乎寻到某种途径进入了轮回的隧道，感应到远古的信息，似乎看到古代的匠人正攀附石壁之上，一招一式，一斧一凿，火星飞溅，砉然有声……然而，多少年过去了，那些字还在，人却消失了—————刻字的人和写字的人都消失了。但是，消失的又岂止是人呢，现在，那些入石三分的刻字也变得模糊起来行将消失了。这世上很多东西注定都会消失……

　　再经公园看到那些石头时，心里就莫名地起了局促，脚步不由得放缓，心跳却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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