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乡愁的引子散文

春雨——乡愁的引子散文

　　这个春天，江南的雨下了满满一季。女儿说，这雨如春姑娘纺的线，又细又长；我说，这雨如嬉闹的孩子，刚一溜烟不见了，一阵子又滴滴答答跑回来了。即便是晴了，也像是太阳公公偶尔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这帮孩子，即刻又慵懒地睡着了。烟雾也无法散去，索性盘踞了下来，雨时成雾，晴时成岚。“晨雨午晴傍晚阴，夜半嘀嗒到天明”，这是我对这个春天气象的总结。梅花、桃花、牡丹......相继开了，粉面红唇，如娇艳的新娘，婆娑烟雨是她们的婚纱。每天上班的路，先是穿越郊区的村庄，而后穿越田野，再进入山的腹地，最后来到山海相接的地方，常常一路上云蒸霞蔚、绿野仙山。

　　撞得一个放晴的周末，我们去海拔600米的福泉山上看万亩茶园。蜿蜒而上的山路，有急转陡坡、险树奇峰。在每一个峰回路转的刹那，总有翠绿的茶田映入眼帘。两个孩子站在车窗边惊叹不已，恨不得即刻下车给自然一个大大的拥抱。班车一直行驶到山顶，我们下了车，迫不及待的散开，在满眼皆景的地方竟有些不知所措。一垄垄滴翠的茶树如一条条绿色的丝带，自山顶飘逸而下。自山顶远眺，望不尽远山如黛，看不到车水马龙，听不见闹市喧嚣。蓝天静穆，白云悠悠，此时此地的我们，已不是踏青的游人，而是朝山的香客，仿佛要虔诚地受戒于这心远地偏、静穆安详的所在。茶垄虽不似花间，但不时飞舞而过的彩蝶正如茶树盛开的花。在一处茶田的中央，我们起灶野炊，相对环保的天然气炉火力强劲，亦免受了烟熏火燎之苦。简单的蔬菜烩面，一家四口竟然食欲大开，享用得滴水不剩。或许是在别无选择的境地，唯一拥有的即是唯一最好的。餐毕，我们踩着山谷的石阶向下，脚下溪流淙淙而下，汇集成山下那碧蓝的一潭，远望如一汪蓝色剔透的眼睛，与静穆的蓝天、驻足的白云对视。我们一直下到潭边，如镜的水面下有多彩的鱼儿在游弋嬉戏。不忍打扰这群快乐的山水子民，我们在离潭不远的平台上歇息，沿着山坡慢慢仰头向上，碧空深邃，浮云停驻，而我，是不是正如那只观天的井底蛙，走不出也够不着自己的那片天？稍息片刻，我们拾阶而上，向山腰的车站折返。下山的路有斜阳林荫相映，伴着急弯陡坡处的惊呼，心里有满足、有不舍，交织着。

　　我们下山来到不远的东钱湖边，在一片绿叶密织的林地里卸下背包。妻子将吊床绑在树上，一对儿女迫不及待地一呼而上，妻子将吊床轻摇了几把，笑声如风铃飘满了林间。我拿出炊具走到湖边，准备在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台上煮茶。煮“罐罐茶”是老家特有的饮茶方式，茶壶和茶叶都是岳父在老家的集市上特意为我所购。点起炉火，架上茶壶，我静坐一旁，湖面绿波上的浮萍，岸边翠枝上的新花，令我目惊心喜！我想起了唐诗宋词里的春景。儿时背诵“千里莺啼绿映红......”、“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情景依稀浮现。只是那时，这般春景仅存于诗画，不，还存于童心中那半信半疑的憧憬里。因为无垠的黄土高原上，即便春天来得何等震撼，也欣赏不到诗里的情景。是的，我的儿时不在江南，而是遗落在黄土高原的丘陵沟壑之间。今天，在江南的暖雨晴风中，在唐诗宋词的柳眼梅腮间，我竟想不起故乡此时应是何种光景。是啊，十年不识故园春，常做岁末逆飞燕。十多年来，我虽如燕儿南飞，却不似它那般秋飞春归，而是常居江南，只在隆冬岁末的人流中混入故乡做短促的逗留。故乡的春耕夏长、秋收冬藏已如雪花斑驳的老胶片，笼着灰尘蛛网，依稀模糊于记忆的深处。我不是杯盏前才思横溢的落寞诗人，也不是赏花间触景伤情的深闺佳人，只是随着年岁增长，我常在不经意的回头间，觉察到内心里有一块柔软敏感的所在......一阵熟悉的茶香将我唤醒，炉上的茶壶已经沸腾，弥漫成一片无处闪躲的浓烈的乡愁。我顿时明白，内心那一块柔软敏感的所在，正是乡思滋长的所在。

　　湖畔有人群簇拥着几对情侣来拍婚纱照，“波光里的艳影”在夕照中荡漾。天边有红霞散布，如灯光照射下的幕布。而我，”悄悄地来“，悄悄地起身。

　　夜半，熟悉的滴答声又起，是春雨敲打窗棂的声音。

　　春雨是乡思的引子，雨落一季，乡思三尺，无处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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