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前的白鹭飞

老屋前的白鹭飞

　　这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儿时坐在老屋前，有忽高忽低飞着的白鹭，一只，一行，一对。

　　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十来年。

　　人说游子思乡，这么多年，他背井离乡漂泊异地，为了生活，为了活着。他真切地感受到担在自己肩上的重任，毕竟，整个家就全靠自己支撑了。

　　在外也奔波了好些年头，南下多个城市都有驻足的痕迹，即便是住上三年五载，在钢筋水泥混合的楼房里，有冬暖夏凉的空调，夕阳下老屋的影子总是在他头脑里。

　　算到如今，老屋也吹过了四十来年的风雨，与他的年龄倒是不相上下。一到夏天，老屋前的池塘里就吵闹着呱呱直叫，稻花乡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小村子还没通上电，太阳躲到青山后面，就把老屋也藏在月光下了。乡村的夜晚静的很，能听见风吹得树叶呼啦啦的响，再配上蛙鸣，他记得的也就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去听听自然的声音。

　　而现在，处在城市里，怕是连活蹦乱跳的青蛙都只是在公园里见过，更别说一宿的蛙鸣。也只有在逢年过节之际，才有时间和机会回到老家，但这老屋，却是再没住过了，因为在别处盖了新房，老屋也就荒了。

　　起初还没想过出外工作，后来，看着生活的步伐愈加快节奏，他也加入了在外奋斗的队伍之中。而老家的房子也因为考虑着给长辈买社保需要一笔钱，赶上有人愿意出价买下它，也就转手他人了。

　　买下老屋的是一户张姓人家，想是看着这房子虽是有些年头倒也还不错。他那时已住在新房子里，与这老屋有些距离，也就几乎没有来过。

　　只是门前的柚子树年年成熟，黄澄澄的一个个，好像也没什么人注意到，确切的说，小村子的人大多都出去务工了，谁愿意守着几亩田几块土地过活，毕竟想法都不一样了，更别说人了。

　　在他还小的年纪，那柚子树到了成熟的时期，就是兄弟姐妹争着抢着吃的时期，嬉笑玩闹，好不快活。他肯定是很久没想起这些，不然这记忆到这怎么就断了呢？

　　人都是向外走的，有多少人还愿意守着方寸之地呢？小村子的人也习惯了外面的生活，年轻人更是如此，城市的繁华热闹，正与意气风发的年轻一代相契合。方便快捷的生活，娱乐，工作等等，当然也有烦恼，也有茫然，也有困惑，也有迷失，但城市的魅力，并不会因此而消退。

　　又过了几年，记忆日渐模糊的老屋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原本买了老屋的张姓人家，只剩下年逾半百的男子带着已耄耋之年的老母亲，想再把房子卖出去。

　　他虽身在外，对于家里的事却也时刻挂念，对于这桩事，自然也从自己父亲那里得知。话语之间，可能并不是那么强烈的表达，但他自然是明白长辈的意思，那房子毕竟也是他们那一辈一砖一瓦垒起的，老一辈人对于房屋，土地都是有着特殊的情感的，他懂得。

　　自听说了这事，他就在心底思忖着。对于那老屋的记忆，又何尝不是对于自己童年的一种回忆呢？还记得门前的白鹭，从这山飞到那山，想着池塘，想着满天的星光，想着那些静谧的夜晚。老一辈人都是经受过磨难的，对于自己建造的房屋更是不可言说的情，可能这就是情怀吧。即使买下来，也不可能会去细心修缮，因为都有了新的房子，而它，已经像个老人一样，老的经不起折腾。当然，他更清楚地知道，若是任其处之，老屋或许就在某个时刻坍塌了。如果老屋倒了，那就是一堆废墟，破碎的让人心疼。在众多新建起的小洋房里，它显得那么的苍老，那么的不合群，所以它只能选择以这样残损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他知道，在老一辈的眼里，那不止是幢破旧的老屋，那也是他们的辛勤守护的一方旧土，即使老屋倒了，但土地还在，有了这片土地，至于后辈如何处置这块土地，那就是他们的事了，现在，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是别人拥有了这片土地，拥有了这片原本是留给后辈的土地！这可能以后是用钱都买不来的，土地资源有限这是现状。对土地的虔诚，仿佛是他们那一辈通有的情结，不曾经历所以无法理解。或许是有些类似于扎在心底深处的根吧，追根溯源的情怀。于他而言，就是从落地到成年，也是生命中最简单纯粹的时光，而发生这一切的土壤，它就在那里。

　　他突然就想回老屋前坐坐，就像多年前一样，那时候没有电，日薄西山，黄昏静美，远处有白鹭飞啊飞，从这山飞到了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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