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端午的粽子

过去的事：端午的粽子

　　自上大学起，这些不在寒暑假的节日就很少注意。最多就是看见街上有卖粽子的，才明白端午近了。商店里面有月饼了，就是中秋前后了。具体的日子，从来不清楚，更不用说自我包粽子做月饼了。

　　到美国后就很少看见粽子。端午前后，华人超市里固然会有一些粽子上柜，可谁也不明白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哪年哪月哪方人士哪种工序哪种原料的产品。这些粽子上从来不会有产地，厂家和出厂日期，能够算典型的三无产品。那价格对店家和精英们来说还算公道。但我在按汇率把它换算成人民币后，就只能安安心心地做葛朗台了。

　　据说最好的粽子在嘉兴，我还真吃过。

　　大学毕业那年，我怀着精英梦，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去嘉兴怀旧悟新。那日南湖上风很小，飘着细雨。岸边新柳柔弱的枝条在烟云里轻轻地摇着。天地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或深或浅的翠色。湖水有些浑浊，好像还有些浪。站在岸边，能看见雨幕那边湖心岛上烟雨楼模糊的影子。

　　湖上的景色很美且有很浓的浪漫主义情调。公园却因为天气原因暂停了游船服务。我们乘船游湖和登烟雨楼的计划就这么被不紧不慢的细雨化解于无形，如同我的精英梦一般。那一趟的收获，除了去了趟博物馆重温了一趟历史，再留下几张照片之外，就算在南湖旁一家店吃到的大王粽了。

　　那大王粽的确是名副其实。个头很大，很松很软。粽叶里面软软的糯米染着些酱油的色调。里面还包着一块同样很松很软的深酱色的腌猪肉。味道真不错，在糯米的清香之外，还有罐头红烧肉的感觉。

　　不错归不错，比小时候母亲包的粽子却差得太远。

　　小时候包粽子是一种习俗。印象里几乎家家都会包。我的印象里，很多家的粽子，还有食堂的粽子，都和那嘉兴大王粽差不多，但是个头稍微小点罢了。无论是三角粽，四角粽，枕头粽，都没有什么棱角，都是又松又软。看着粽子的样貌，也不难想象包粽子的人那种不耐烦的样貌。不少粽子都没包好，从宽大的粽叶缝隙处，或是破掉的地方，能够看见绽出来的快煮烂的糯米。只有母亲包的，底是有棱而清晰的三个角，身子浑圆，头细且尖。虽然小，拿在手里，却是又紧又重。

　　那时候包粽子，首先要准备新鲜的粽叶。大抵端午前一两个星期，就有农民们挑着捆成一叠叠的翠绿的粽叶进城。同粽叶一道卖的，还有早已忘记叫什么的一种细而结实的草茎。有时同母亲一齐上街，能看见母亲在一番我听不明白的讨价还价后买来这些叶和茎。在我的印象里，无论是这新鲜的粽叶，还是那种草茎，都有那种个性的带着微甜的清香。

　　粮店会因为端午的关系开始供应糯米。每家都能够凭购粮证按照定量买几斤糯米。待到这些东西都备齐了，就是母亲显身手的时候了。奶奶做这类家务不行，父亲也插不上手。所有的这些事情，都落在母亲身上了。

　　常常是看着母亲在前一夜把糯米用水发好。粽叶和草茎用清水洗净，泡在一个大木盆里。再用一个小一点的盆盛着还泡着水的糯米。等下班了，她就拿个小板凳，坐在这大盆边上。记得她每次会选两到三片粽叶，头尾相对叠在一齐，再卷成漏斗的样貌。然后用勺把糯米带水一齐装进去填满。水从叶间流走后，漏斗里只剩下米。就这么一勺一勺地把米加满，再用力压紧。然后把叶子两稍折过来盖住着漏斗，压紧。再用草茎绑紧就好了。

　　这叶和米在母亲的手上个性听话。她手动几下，一个头尖身圆带棱角的秀气的三角粽就好了。等包得了几个，她会把五个或十个拴在一齐。然后放在一口大锅里加上清水煮。粽子的香味没等水沸就能够闻见，但粽子要等水开了好一阵子，这水成了暗绿色，粽叶成了浅棕色时，才能算煮熟。煮熟的粽子似乎更紧，捏上去能够觉得很硬。草茎在粽子上会勒出几道浅浅的印子。如果粽子叶不太结实，煮的时候就可能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白色的米来。

　　吃的时候通常是拿上几个，放在碗里或盘子里。等剪断外面的草茎，再慢慢剥掉外面的粽叶后，里面就是纯白晶莹粘在一齐却又能清晰分辨出每一粒糯米的粽子。一口下去，真是个唇齿溢香。不但是糯米的香甜，更有粽叶的清香。

　　记得我也试着包过。可只能保证一个尖头，身子却总是扁的，这底是不三不四的不规则形状。粽叶嘛，不是被弄破，就是叶子间留个宽宽的缝。等用草茎一绑，里面的糯米会从某个地方被挤出来。

　　那时候纯米粽偏多。偶尔有加红枣，赤豆或绿豆的。吃的时候也常蘸白糖。当时还以为天底下的粽子都是这样。直到之后去上海读书才明白还能够有肉棕。听说此刻花色更多。自然价格也很现代。只是我还是更偏爱白米粽那种单纯清新的味道。

　　其实中国店里能够买到塑料包装的浅黄色风干的粽叶，糯米也是每一天都有卖的。虽然没有地方卖那种草茎，稍微粗一点结实一点的线并不难找到。然而我从来没想过自我包粽子。也就是母亲来了，我才敢买回来这些东西。不用说话，母亲就会不声不响地把粽子包好煮成。依然是包得紧紧的，棱角分明的三角粽，依然是单纯的米香叶香。我便能够在这地球的另一端，回味一下从前的日子，顺便也在孩子们的面前显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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