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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抉择美文
土黄色的二楼走廊间空荡荡的,这原是一幢旧式的法式建筑,据说解放前是法国石油公司的办公楼。如今改成了民宅,地板和楼梯全是木制的。门开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弥漫在长长的通道上。窗外的芒果树梢上开满了鹅蛋黄的花穗,几只蜜蜂嗡嗡地围着花觅食。
春天到底有啥好?人们总是盼望春天的来临,在文学里、电影里、甚至在小学生的作文里,人们无不赞美春天,把春天比作是生命的开始。丁醇却不这样想,他喜欢冬天,喜欢冰天雪地的里寒气,冬天里可以滑雪,可丁醇没这个兴趣,现在没有,过去也没有。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天空灰蒙蒙的,他早就厌倦这个城市。春天的时候,雨水特别多,多到让人不敢开窗。潮湿的空气在屋里,让人有些窒息。丁醇用力提起锈迹斑斓的铁钎,推开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飘进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点燃了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火星在昏暗的窗边一闪一闪的,远看像是夜里空中飞行的飞机上的警示灯。
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他迅速走到办公桌边,电话在手里捏着,滑滑的红色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他“卡啦、卡啦……”一阵,电话接通了。
话筒那边是一口纯正河南口音:“喂……喂,哪位?哦!是九叔呀!”
他的嗓音像被一根鱼刺噎住一样:“阿福,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阿福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放心吧!九叔,上次用剩下的存货。只是这……”他有点不耐烦了,清了清嗓音:“你九叔做人一向是守信用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说好了事成之后,酬金先付一万,等事平息后再付三万!这货钱嘛,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尖尖的怪笑:“九叔,不……得叫你丁大老板,就这么定了,下午四点老地方见!”
他放下听筒,一屁股坐在一张落满灰尘的木椅上。心跳得很快,上次在工地上,他是亲眼目睹五米多长的大梁硬是给那包货弄个支离破碎。里面的螺纹钢筋都断了几根。
他有些紧张,明天,阿福就要带那货来,一万块到哪去找,眼前最要紧的是先打发阿福。他知道,阿福这个人,做事敢作敢为,但缺少谋略。去年他带着阿福去强云公司,他原本同周老板谈妥了,一次性把工程款划到自已公司帐户来。谁知,周老板正好不在公司里。阿福没容强云公司的人解释,就带了几个河南老乡,拉上工地上的一些工人,把周老板的办公室砸个稀巴烂,结果不但工程款项没及时要回,还赔了人家一笔款。虽然好话说了一箩筐,接后的工程是没得做了,差点让他在建筑业这个圈子里没法做。
现在找阿福,也是迫于无奈,市里的飞峻房地产开发公司可是市里响当当的大公司,当初丁醇为了揽下这个大工程,他没少送过礼,什么市建委,市城市计委、市计监局的。那是像求爷爷奶奶的,人生图个嘛。他丁醇还缺钱吗?他十八岁跟着大人出来干泥水工,搅拌灰浆、彻砖、装模,他什么没干过,什么苦没吃过?当新年来时,别人高高兴兴地买新车过大年,他早就把原来那辆皇冠3。0换成了德国原装奥迪Q7越野车了,4。2升的排量,一百多万呢,在市里可是凤毛麟角。可眼下几百号人等着拿工钱回家呢,这些工人都是他从河南老家带出的,沾亲带故的。这工钱再不发,没法向工人交代啊。偏不巧又逢上这该死接连不断的阴雨天,拖延工期不说,这几百号人多一天留在工地,就要多付一天工资,多一天开销。要是再碰上几个病倒的,那不是砸他丁氏伟业公司的招牌嘛!可飞峻公司就是迟迟不把工程款划到公司帐户上。他做为二包头,碰上飞峻公司,真是要倒大霉了。
春节前,工人们都等着钱回家过年,他可是已把家底都派上场了。总算打发了工人们,可春节一过,工程收尾工程还得继续,没法子,他只好忍痛买掉了那辆原装进口车,预付了这个月的工程材料款。可时下工人的当月工资款到哪去找?
昨天下午,他给飞峻公司通过电话,那头负责人答应明天下午一次全付结清工程款。飞峻公司的种种作为已让他失去信心。因为合同是对方拟定的,虽说有些条款是对丁氏伟业公司不利,其中有一条是约定双方以工程进度分期支付工程款项,没有约定支付款项方违约的处罚。这不分明是强盗合同嘛!可他可很无奈。你要是不干,后面别人等着做呢。就像这城里的人购买商品房一样,先预交付一万元定金,如购买方违约,出售方不退定金。这何谈公平交易?房地产开发才不愁房卖不出去呢。如今买房的人打破头排成长队等着抽签叫号。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下表,长叹一口气。昨天飞峻公司说好下午四点前一定将款项划出,眼看现在已是三点了,再过二个钟头银行就要关门停业了。
他努力在抽屉地翻腾,希望找出些东西能填满早已饥饿的肚子。屋里的水是冰冷的,几包霉变的方便面像稀泥似的。他窝了一肚子火,这玩意他都吃腻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阿福打来的。过了五点,如果工程款再没有划来,阿福手里的那包东西就要让飞峻公司瞬间灰飞烟灭。他的心跳得飞快,脚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出门要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一路上总找机会同他搭腔,他心里乱极了,根本没听见司机低低咕咕些什么话。
十来分钟的光景,车到了广安大厦下面。他哆嗦地付了车费,径直地走进大厦。他整了整一下自已的衣领,想努力掩蔽自已的失态的神情。大厅里的保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故作镇定地走到保安跟前:“请问这是广安大厦吗?”丁氏公司的办公室就在十五楼,这点他比丁氏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清楚。显然,这是明知故问。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九叔,东西在这呢。”阿福用手向地上指了指,黑色的旅行包拉得严严实实。
他转身看了一眼:“哦,东西带来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公司财务小何打来的。
“丁老板,查过了,飞峻公司没有划钱过来。”
“飞峻公司财务的管理人员说,公司老总出差,要等下周才能……”
“还等个球!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他火冒三丈。
他转身向阿福瞥了一眼,狠狠地说:“阿福,走!”
他从容大步地走出大厦,叫了一辆出租车,阿福提着那包东西钻进车里说:“九叔,我们这是上哪儿?”
他用手拍了拍那袋东西:“去飞峻公司!”
阿福拉开车门,走下车,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十分惊愕:“阿福,你今个儿怎么了?泻药吃多了。”
阿福没吭声,拉开旅行袋子的拉链,说:“九叔,你看,这是什么?”
他不由大吃一惊:里面根本不是那能让飞峻公司飞上天的TNT炸药,而是一沓工程材料清单。
阿福笑了笑说道:“九叔,你忘了,你不是常对我们兄弟说,凡事都不要冲动,要冷静,自从上次我冲动地打砸强云公司后,不但让你赔了钱,还差点坏了你的名声。事后,我想了好久,咱不能硬来,再坚持一周,工程就全部完工了,按合同规定,飞峻公司再不付款,咱可以到法院起诉啊,我担心你真要去炸飞峻公司,就带上这个。”
这时,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跟了自已十几年的阿福,居然说得有条有理,让他瞠目结舌。阿福搓着手:“九叔,上周我向律师事务所咨询过。”
他兴奋地拉住阿福,说:“走,我们一起去。”
阿福不解地说道:“九叔,我看你就别去飞峻公司了吧。”
他向阿福白了一眼:“谁说要去飞峻公司了,我们一起上法院去。”
两人双目一怔,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