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雨，白兰花

黄梅雨，白兰花

　　作者：太湖梅子

　　暴雨如注中江南入梅了。古人的诗句：“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把梅雨形容得如此诗意美好，其实梅雨季是一个很难熬的季节，江南人习惯将梅雨季称为“黄梅天”，梅，又解为“霉”，顾名思义，这是个容易发霉的季节。除了时不时暴雨倾盆，狂泻如注，青草池塘处处蛙会成了马路池塘车子处处趴。

　　梅雨淅沥，空气湿漉漉的，象一件化纤面料的衣裳，无论怎么用力也拧不干。夜里醒来数次，空调温度开低了感觉皮肤有吸干的燥，调高了又汗湿衣衫。索性起床，拉开窗帘看到东方已经透亮，下了一夜的雨停了。夏至刚过，天越发亮得早了。下楼来到院子里，门厅有一张老式的藤榻，顺势胡乱一躺---这张藤榻是母亲带来的，已有N年的历史了，老藤上有一种冰凉凉的感觉。虽是黄梅天了，清晨露天下还是比室内清新凉爽，微风一阵阵吹过，一缕清幽的香味随风而过，起先我以为是茉莉花的味道，闭着眼睛细闻闻，分明比茉莉更清雅，起身往墙西角去看看那棵白兰花：果然，不经意间枝头已绽放了数朵洁白的花儿。精神一振，深深呼吸：哦，白兰花开了！

　　家里的这棵白兰花是数年前父亲从南禅寺花木市场购得，那时只是一株小树苗，象五六岁的孩子那么高。父亲象宝贝似地养着，并把它放在院子里最向阳的地方，起先两年一直没有开花，听父亲说白兰花是比较名贵的花卉，我一听名贵就泄气，因为一家人都爱种花，所以起先院子里陆续添过一些兰花，雀梅，牡丹等等，不知怎么的，无论如何爱惜到最后都是此地空余一丛枯叶。反而是那些石榴，玉兰，木香花，金银花，紫竹等等粗坯无需照料倒也长得郁郁郁葱葱，自此，我便死了心，看来小户人家也只能种些草花养养眼。但看父亲那么喜爱，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那两年白兰树虽不开花，却一点也怠慢不得，春夏秋皆无事，最难过的是冬天，因为白兰花要在一定的温度下才能成活，所以必须给白兰花搭建一间暖房。材料也好办，无非是钢管尼龙纸，绳索，老少爷们再花上一两天的功夫，一间象亭子间那样的房子就完成了。问题是这样的房子搭在那个地方呢？父亲认为我的书房前阳光最充沛，空间也大，搭在那儿最有利于白兰花的生长。于是我每次从书桌前抬目时就赫然看到一座白色的建筑挡在眼前，在北风放恣在院子里呼呼吹过时，小房子也哗哗作响，塑料薄膜象是要被风撕裂一般。阳光普照时，偌大的院中小房子的阳光最好，仔细看塑膜内表面密密麻麻一层小水珠，白兰在温度湿润的空间里枝叶舒展，绿意荫荫。虽然因为这个小房子，书房里的光线受了影响，但一想到夏日里那树清香如玉的白兰花，也就释然了。

　　一直到四月底真正春暖花开时才能将这个小房子拆除，过了冬的白兰树绿莹莹俏生生亭亭玉立重见天日，枝叶间嫩芽让春风春雨一催，长势喜人。家里有几十种植物，我晓得父亲最宠爱白兰花。而白兰花好象也不负花翁的厚爱，于第三年终于开了满树的繁花，白兰花形清丽，味道更是清幽至极，生在江南的人大约都有这样的印象：夏日街头，著蓝布衣衫的妇人拎着一只竹篮走街穿巷吴侬软语叫卖白兰花，老远就能闻到白兰花的清香。妈妈总是买上两朵，一朵挂在自已的衣衫上，一朵挂在女儿的裙子上。那是我最初接触到的香氛，也是我一生最爱的香氛。

　　白兰花的花期可以有半年之久，从初夏一直开到初秋。在这半年里我就省了一笔香水银子，每天带一把白兰花在身上。都有说香氛是女人的最后一件衣裳，闻香识女人，成年后一直寻找有白兰花香味的香水，记忆里只有JesusDelPozoInWhite闪耀珍珠(限量)是比较纯的白兰花味道。

　　白兰花在含苞初绽时最漂亮，所以我每天清晨就会采上数朵，现在的衣裳少有扣子可以象小时候那样挂在胸前，父亲用细细的铜丝将白兰花串起，轻轻掰开可以别在领口处，伏案时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心里很温暖，烦人的黄梅季里幸好有白兰花相伴，听雨落窗檐，雨打白兰花，做些自已喜爱的白兰花物件把玩，可不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那滋味，也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