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云梯关

寂寞云梯关

　　戊子年腊月，已近己丑年春节，应响水联通公司总裁中顺君的盛情邀请，专程拜谒了闻名遐迩的古云梯关遗址——最早的古淮河入海口。

　　云梯关位于响水县黄圩镇云梯关村内，紧挨着废黄河故道，为我国东南部最古老的海关之一，大约起自宋元以前，汉唐之时，因地形而得名，关外即是海。据《阜宁县志》记载："宋元以前，北沙即为海口，自黄河夺淮合流入海，淤沙渐涨，有土套十余，形若云梯，遂名云梯关。"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黄河改道南行，夺泗夺淮，由云梯关入海，云梯关遂成了黄淮的入海口。由于云梯关所处的地理位置，水路运输极为有利，因此常有庞大的船队出入云梯关海口，一时成为苏、鲁、辽民间海运要道。当时云梯关建有大小码头若干个，货物装卸，十分繁忙。

　　漕运是云梯关海运的重要组成部分。古代交通不便，供应京城和军需的粮食，多透过水路运送，这就构成了历史上的漕运。经云梯关海口北上抵京的漕粮，当时主要有两条路线：一条是的苏州漕粮，起运时走太仓的济河港入海，经海门水路抵淮安，再经淮河到达云梯关入海北上；二是江南其他一些地区漕粮先集中扬州，然后再装船北下射阳湖，过云梯关入海抵京，年运漕粮达数百万石。明隆庆年间，云梯关以上漕道逐渐淤塞，浅不重载，漕粮只好从云梯关海口起运。后因黄河所携带超多泥沙全部由云梯关出海，海岸迅速扩展，清康熙年间，海口已下移50多华里，至清咸丰五年黄河改道有山东入海时，云梯关已距海一百四五十华里了，云梯关不但漕运终止，朝廷也不再派驻军戍守，仅存"云梯关"之名了。

　　云梯关历史上不仅仅是一个海运、漕运的要冲，也是一个军事关隘，明初到明洪武二十六年间，都曾在云梯关设置大河卫所，派驻军戍守，都司为戍守长官。明嘉靖三十四、三十六年，云梯关驻军和乡勇奋勇抗击倭寇，书写了一曲气壮山河的民族之歌。云梯关也是河防重地，自黄河夺淮后，黄淮合流，常有决堤泛滥之灾，朝廷的河防官吏常来云梯关勘察或驻防督导河防工程建设。由于云梯关特殊的地理位置，朝廷在那里设有许多的官署衙门。

　　云梯关随着一条大河的尾闾北归而终止了鼎盛繁荣的景象。后七百年，我辈登临云梯关，但只见平原低旷，白杨荒草，寂寂无声，当年雄关巍峨，云梯穿空，金戈铁马，兵气森森，都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了。关隘遗址近处一片黄土，远处还是一片黄土。唯有在白杨树茂密的林荫间，关碑犹在，她多像一个布步履蹒跚的老人，在一路风尘中走累了，寂寞地挺立着在旷野的寒风里，像在沉思，像在寻找，像在发自千古之幽思。古今多少事，皆在笑谈中，"云梯关外茫茫路，一夜吟魂万里愁"。

　　云梯关的身躯上演绎着历史兴衰的旧事，延续着周而复始的梦魇。时光留下了她以前走过的剧烈的或者细琐的足迹，历史的烟尘里她是一个无言记号，纪录着是与非、对与错的点点滴滴。但是只有她最清楚，虽然故事的发生并没有那么清晰的属性，选取战争或者选取逃避对于人类个体而言都无所谓，因为时代使然，生命使然，谁都没有权利过分地苛责谁。悲恨相续的历史往事镌刻在黄土地不堪回首的记忆中，掩埋在黄河故道的浪花里、沙砾中，轻轻地叹息。

　　遥想当年，云梯关凭借着临海依河的军事地理之势，集漕运、河防与防御于一体而成为天下雄关之一，因有了胸有韬略的权臣指点江山而辉煌一时，最后在黄河再次改道下走向终结。所有以前累世的奢华，如今只剩下黄河故道裸露着的躯体和漫坡遍野的凄凄蔓草。以前繁盛完美的事物都在寂寞中衰竭，花朵枯萎，草木凋零，世间的生命也随之流走一般，自然在无声中更替变迁，也许只有黄河故道那至今还澎湃流淌的河水中，还深深地掩藏着光华闪现的痕迹。滔滔不断的黄河水，依然无声无息地向东奔流；也许只有这吐纳百川的胸怀，才能包容人世间无限的怨恨与哀愁。我们只能在时空的层积中，在一展无余的旷野上，在挺拔葳蕤的白杨树林间见证她的沧桑，诵读她的忧伤。

　　夕阳已经西沉，应对呼吸可感的夕阳，天空有点孤独，潇潇而来的绛红，亲吻着弯弯曲曲的黄河故道，仿佛一缕柔情就淹死了秋季，凄清萧瑟的冬天就这样不知所措地弥漫。凛冽凄冷的霜风，遮住了望不尽的天际，浸透了说不出的淡薄。碧空如洗，我们应对的不是晴朗的世界，而是冬季最小的雨滴，一种渺小而模糊的感受，在相隔不远处，也许就在我们的灵魂里缓慢的生长着寂寞。

　　关隘与山河在这寂寞中萧索，还未来得及隐去的夕阳下，大片大片的云朵壮丽地盛开，仿佛火鸟将要投身即逝的太阳，如此义无返顾，生命绚烂而犀利。无数燃烧的生命获得了瞬间华丽的重生，而又瞬间支离破碎。破碎的身躯映照在楼头之上，只是光芒已逝。

　　告别寂寞中的云梯关，回望的不只是一段风景。

　　云梯关是历史亘起的一道门槛，她属于过去，也属于此刻。站在这道门槛，你既会有出门远行的豪迈，也会有漂泊归来的沧桑。寂寞中，我听到关隘深处灵魂的诉说，高亢中含着不尽的悲怆，壮歌从生命的最深处爆发，颤抖在呼啸的风中。

　　云梯关啊，寂寞于熙熙攘攘的尘世，你还要寂寞到何年？！登上你新建的望海楼顶，我还能看到七百年前大海波涛汹涌的浩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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