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君子

真正的君子

　　君子是什么？在大家的印象里，君子当然是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待人十分有礼的了。可是，这只是表面上的，这难道就真是君子吗？君子就只是这样的吗？在这个寒假，我随妈妈去了她的老家，有幸遇到了一位在我看来的真正的君子。

　　去老家一趟，更多的，其实是去参加我表姐的婚礼。外公外婆的木屋坐落在一座山上，小小的一块场地，人声鼎沸、水泄不通的，大人们都忙着聊天，拉拉家常；还有的大人忙着帮忙洗菜、做饭、照顾客人，唯独留下我们一帮“小客人”无所事事地坐着。因为几乎没来过这，连妈妈的那些熟人都认不得的，哪里还有什么玩伴呢？唯一认得的，就只有大舅家的小弟了。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帮帮忙又怕搞砸事情，很不自在。这时，我妈妈走过来，向我介绍了一个女孩，看起来年龄与我相仿，还比我瘦小些；个子并不高，头发梳得十分整齐，扎着利索的马尾辫，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羽绒服。羽绒服有些肥大，并不十分合身。听妈妈说，我在五六岁时在小舅家见过的，是我的姐姐。妈妈又去忙活了，留下我们两个。坐在外边，望着有些阴沉的天，吹着冷风当然不好受，让人打起冷战来。

　　我们于是走到烤火的房间里去取暖。火苗跳动着，包裹着柴禾，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飞出一两个萤火虫似的火星来，又悄然消失在橘红色温暖的火光中了。要不是那小弟跑进来闹，这房间里仿佛就只有火是动的，而其他的一切都如空气凝固般的安静了。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与其说是三个人，其实也只有我和小弟在说笑了，她只不过盯着火光，偶尔用流利的地方话补充几句罢了，我就越发地觉得她不好相处。

　　过了一会儿，似乎也真的没有什么可聊了，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静默。因为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小弟就建议到山中玩。等大人们同意了，我们三人就跑到山上的石子路上，一会儿扯下一根旱芦苇，晃下蒲公英似的芦花絮；一会儿拨开麦冬草的叶子，采几颗深蓝色的果子，刨开一看，是半透明的种子；一会儿又冒着被保护果实的刺扎到的危险采下几颗松塔；就连脚下的石头，也充满了乐趣：有最最常见的鹅卵石与石英岩，还有不知名的许多石头，好看的是方解石，半透明的白色中带着一点橘黄，由好多的四边形组成，就算是摔碎了也还是四边形的。

　　就这样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走到哪了，我们这时才开始着急起来，而此刻的天仿佛是一张脸，阴沉地时刻要哭出来似的。我急得不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混乱，小弟在一旁也唉声叹气的，就连她也皱着眉头地看了看天空。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回不成家了，我是多么怀念那一块喧闹的小场地和那跳动的火苗发出的橘红色光芒啊！而现在，却只有风吹草木的沙沙的声音，风带来的刺骨的寒意，以及三颗顶悲凉、绝望的心了。也快到吃饭时间了吧，大人们肯定都要吃饭了，谁还会想起几个小孩子？

　　雨真的落下来了，我们都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在一块很大的石头的避风处躲雨。这时，路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她开了口：“反正也迷路了，咱也十有八九回不去了，我去随便转转。”“可是在下雨哪！再说了，你就算去也没有什么概率能找到路啊！”“我就随便瞎转转，你们留这儿。”“不，要去我们一起去！”“我可是你姐，你就听我的吧！再说，”她指了指羽绒服的帽子，“我不是没帽子，不怕雨淋的。你们就呆这儿吧！别乱走咯！”说完，她已跑入冰冷的雨里了，我和小弟两个人只好在这里等着她。其实她能不能找到这里都不一定，但等待，似乎是此刻心里唯一有价值的事情了。

　　雨越下越密，越下越大了，在背风处贴石头蹲下都不济事了。此刻这石头像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虽然并不能使我们的衣服更干些，让脸上冰冷的雨珠更少些。旁边的小草被雨打得歪斜，但仍挺立着，让我想起那团火焰，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明亮。我忽然有点感动，这种使人感到希望的事物总能让人感到感动，更别说是在这种寒冷又绝望的处境了。说到感动，没想到她是这么勇敢，竟能冒风雨为我们找路啊，明明比我还瘦小。之前感觉她不好相处，真是对不起她啊……

　　“我回来了！”一声清脆的用流利的地方话道出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说来也巧得很，我就往我走的那个方向直走，本想听天由命吧，就看到了好几丛麦冬草，我就想到这就是咱采蓝果子的地方。我就扒开叶子，果然有不就前采过的痕迹。我记得来时碰到了一片田，就在那草附近，还盖着塑料纸，我就寻思着借一块，到家再还去……”她忽然止住了，脸红起来，似乎在惊讶自己怎么说了那么多呢？我惊异于她的敏锐观察与记性，这几句话此时在我心里不知比天下最悦耳的声音好听多少倍，这代表我们重新有了希望，重新能回到那个不知多么温馨的木屋里去了。“咱盖着这纸，走吧，我领路。”她小声补了一句，指了指那张塑料纸。那塑料纸不大，只够一两个人躲雨，于是她就故意多淋雨，把塑料纸让给我与小弟。那张破烂不堪的塑料纸，的确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看着她被雨淋湿的脸庞，我感到有什么温湿的东西划过脸颊，与冰冷的雨融为一体。等到了家，换了干衣服，却看见她并没有换上干衣服，也许根本就没有新衣服可换，而被她的妈妈训斥着，低着头，并没有争论。我明明能冲过去解释的，但就是没有这么做，懦弱就这样让我懊悔着，并不给我弥补的机会。我的心里的滋味更加不好受了。

　　直到第二天，婚礼结束了，她与其他客人一样走了，我不愿，也不敢去找她说什么，懦弱再一次打败了我，明明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怪我，但就是不敢这样做，即使这会使我更加难过。到现在，寒假即将结束了，懊悔随着时间的推移减淡了，但她的形象，却在我的心里逐渐明白起来，她冲进雨里的那个背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起来，似乎一定要清楚到足以让我一辈子不能忘记，要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君子是什么？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君子未必像孔子所说的那样“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未必像左丘明所说的那样“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而是“祸至不惧”的，是观察敏锐细致、勇于担当的，是永远为了他人的，是清贫而不失本色的，是默默无闻的……这都是君子应有的本质啊！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何时能再遇见你，向你道一声“对不起”？我应当如何赞美你的高尚？这都交给时间与命运吧！因为遇见你，遇见这样一个真正的君子，是这个寒假，带给我的礼物，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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